将军冢“诅咒”被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雍州城的大街小巷。起初是怀疑和恐惧,但当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在陈远团队探索过的安全区域内真的安然无恙地进出后,整个城市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沸腾了。
“听说了吗?京城来的顾青天,不是凡人!那是文曲星下凡,带着玉帝的法旨,把山神爷的‘咆哮’给收了!”
“什么文曲星!我二舅家的邻居当时就在附近看着,顾大人根本没念咒也没画符,就拿着些木头棍子、泥巴块,这里捅捅,那里堵堵,那鬼叫声就没了!这叫……这叫‘格物致知’!是大学问!”
“不管怎么说,顾大人是咱们雍州的大恩人啊!那鬼地方害了多少人性命!以后上山砍柴、放羊,再也不用绕远路提心吊胆了!”
市井之间,议论纷纷。“顾神断”的名号在雍州变得无比响亮,甚至带上了一层神话色彩。一些曾受过“诅咒”之害的家庭,甚至偷偷在家里给陈远立了长生牌位。底层民众和军户们看陈远团队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与之前看“京城来的麻烦官”截然不同。
陈远对此并未沾沾自喜。他在驿馆内,仔细研究着从将军冢外围收集到的更多数据,尤其是那些被堵塞孔洞内部刮取下来的微量物质。
“阿青,你看这些。”陈远将一些极细的金属碎屑放在镜下,“这不是岩石本身含有的矿物。质地坚硬,颜色暗沉,像是……某种合金的磨损碎屑。”
阿青凑过来仔细观察:“师父,您的意思是,有人用金属工具,长期且反复地修凿过那些孔洞?”
“不止是修凿。”陈远神色凝重,“我测量了那几个关键孔洞的深度和内部弧度,其共振频率被调整得非常精准,这绝非普通匠人能做到。需要极其精密的计算和……或许还有我们未知的技术手段。”他想到了玄狼族那些迥异于中原的武器和那个神秘的魂饰。
“是玄狼族的萨满?”阿青猜测。
“很有可能。他们对声音、磁场,或许有独特的理解和运用方式。”陈远沉吟道,“这次我们破掉的,只是他们设置的一道‘屏障’。恐怕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
与此同时,刺史府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王刺史挥退了左右,独自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没有落款的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屏障已破,计划有变。早做决断,迟则生变。”
他额角渗出冷汗。陈远成功破解诅咒,在民间声望鹊起,这完全打乱了他的预期。他原本只想敷衍了事,两边不得罪,现在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四皇子那边的人在他地盘上立下大功,他若毫无表示,恐怕不好交代;但另一边……他想起那些人在暗处给予的“好处”和隐含的威胁,就不寒而栗。
“这个顾云,真是个灾星!”王刺史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骑墙观望了。陈远表现得越出色,能力越强,对某些人来说就越是碍眼,也越是危险。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是彻底倒向一边,还是……想办法让这个“麻烦”自己消失。
而在一间不起眼的、散发着羊膻味和药草气息的土坯房内,油灯如豆。白天曾在市集上出现,眼神锐利的那个“皮货商”,正单膝跪地,用玄狼族语低声向一个背对着他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汇报。
“……屏障节点被破坏的手法很……奇特。并非蛮力,更像是精准地找到了关键,一举瓦解。那个大晟官员,比他看起来要危险得多。他身边也有能人。”
阴影中的身影动了动,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能破解‘幽魂低语’(指次声波机关)……看来,‘钥匙’不仅是被动承载者,或许本身也具备一些‘资质’。兀术大萨满的判断可能是对的。”
他缓缓转过身,火光映照出他脸上浓重的彩绘和那双如同草原狼一般幽绿的眼睛:“屏障已失,圣地的外围不再安全。必须加快速度,在‘钥匙’触及核心之前,要么掌控他,要么……彻底清除。王刺史那边,再给他加一点压力。如果他无法让那只好奇的鸟儿转向,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直接折断他的翅膀。”
“是!”皮货商低头领命,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雍州城的天空,依旧黄蒙蒙的。民间对“顾神断”的欢呼颂扬,仿佛一层虚幻的薄纱,掩盖其下愈发汹涌的暗流。陈远凭借知识和勇气建立的威望,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赢得了部分人心,也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瞬间激化了所有潜在的矛盾。来自官场的忌惮与阴谋,来自玄狼族的杀机与紧迫,如同两张不断收紧的网,悄然向他笼罩而来。
隐患已然埋下,风暴正在酝酿。陈远站在驿馆的窗前,望着远处将军冢模糊的轮廓,眉头微蹙。他清楚地知道,破解“诅咒”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他摸了摸怀中的轩辕镜碎片,那稳定的温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山雨欲来的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