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府的停尸房位于府衙的后院,这里比京城的停尸房更加阴冷潮湿,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草药和腐肉混合的刺鼻气味,即使有人试图用大量的草药来掩盖这种味道,却也只是欲盖弥彰,反而让这股味道变得更加浓烈和难以忍受。
停尸房内摆放着三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并排躺着三具尸体,每具尸体都盖着一块白色的布单,使得它们看起来像是被隐藏起来的秘密。阿青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走向第一具尸体。
当他揭开那块白布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尸体已经开始中度腐烂,面部肿胀发黑,五官扭曲成一个极其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张着,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死者张三,男,约三十五岁,发现于将军冢外围。”旁边作陪的仵作念着卷宗,语气麻木,“体表无显着外伤,无挣扎捆绑痕迹,初步判断为……惊吓过度,心胆破裂而亡。”
陈远没有理会那套“心胆破裂”的说辞,他戴上了特制的口罩和鹿皮手套,走上前去。阿青立刻递上工具。
“观察尸斑。”陈远低声道。
阿青仔细检查:“尸斑分布于尸体背侧,指压可褪色,符合死后仰卧姿态。尸斑颜色暗红,考虑此地海拔较高,氧气相对稀薄,尚在正常范围。”
陈远点头,示意阿青继续。他则仔细观察尸体的指甲缝,里面除了泥土,并无其他异常。他又检查了死者的眼睑、口腔。
“师父,你看这里。”阿青指着死者耳后发际线处,那里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深的区域,像是某种轻微的皮疹或过敏。
陈远用镊子轻轻刮取了一点样本,放入一个小瓷瓶。“还有脚底。”他提醒。
脱下死者破烂的靴子,脚底沾满泥土,磨损严重,符合长期行走山路的特征。但陈远注意到,脚趾缝里也嵌着一些与指甲缝里类似的泥土,以及几粒极其微小的、颜色鲜艳的苔藓碎屑。
“采集所有可见的异物样本,包括指甲缝、脚底、衣物纤维。”陈远吩咐道,同时自己动手,用干净的白布擦拭尸体皮肤,尤其是耳后那片区域,收集可能存在的微生物或孢子。
另外两具尸体的情况大同小异,都是极度惊恐的表情,体表无伤,只在细微处发现了类似的泥土和苔藓碎屑。
“不是外力所致,也非寻常中毒。”陈远沉吟,“他们的恐惧,来源于外部环境的刺激。”他看向那仵作,“将军冢附近,可有特殊的植物?或者,近来天气有何异常?”
仵作茫然地摇头:“回大人,那边都是乱石荒草,没什么特别的植物。天气……就是风大,干燥。”
陈远不再多问。他知道,从官方渠道很难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他让阿青详细记录尸检情况,绘制尸体姿态图,自己则走到窗边,再次感受着怀中碎片的微弱悸动。这将军冢,他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