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最深处的审讯室,石壁上的火把不安地跳跃着,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嘶吼。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隐约的血腥气,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净海被沉重的特制铁链锁在冰冷的石椅上,那身曾经象征清净的明黄袈裟已被剥去,只余一件灰白、散发着牢狱气息的囚衣。与地窖中那个癫狂的净化者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超脱的诡异安详,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并欣然接受。
陈远独自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一张粗糙不平的木桌。桌上,那柄弧形的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旁边堆放着几本从地窖搜出的、散发着陈旧霉味的古籍。他没有携带刑具,也没有安排狱卒在一旁威吓。他知道,对于净海这样的人,肉体的痛苦远不如精神的交锋来得有效。
为何杀人?陈远的声音不高,却在这封闭的石室内清晰地回荡,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净海缓缓抬起眼睑,目光穿过昏黄的光线,落在陈远脸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望向某个虚无缥缈的远方。不是杀人,是净化。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和笃定,她们的身,她们的心,都被这红尘浊世浸染,灵魂沉重,布满污秽,无法超脱。我以圣印为引,净刃为桥,送她们往生极乐,积累无上功德。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扭曲的教义已经彻底重塑了他的认知体系。
圣印?陈远的指尖轻轻点向桌上临摹的符号图样,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切开对方坚固的精神外壳。
仿佛被触动了最敏感的神经,净海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发出狂热的光彩,身体甚至因激动而微微前倾,铁链哗啦作响。那是通往神明的印记!是古教至高无上的圣物——轮回镜在人间的投影!他几乎是吟诵般地说道,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可惜...可惜我得到的传承不全,圣印残缺...每一次仪式,都是一次描摹,一次靠近...我需要在月圆之夜,借助太阴之力,用最纯净的处子之血为墨,不断完善它,直到...直到能感应到神镜的存在,沟通天地,预知未来!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从那些残破古籍中拼凑出的、支离破碎而又自洽的扭曲教义,将血腥残忍的谋杀,粉饰成神圣庄严的献祭。他对罪行供认不讳,逻辑自成一派,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与世隔绝的疯狂世界里。陈远冷静地记录着,如同一个耐心的考古学家,从这些癫狂的呓语中,小心翼翼地剥离出关键的信息碎片:拜火古教、轮回镜、符号(圣印)的完善、沟通神明...他越发确信,净海更像是一个偶然得到部分禁忌知识、继而走火入魔的、脱离了组织的自学徒,而非某个严密邪教的核心成员。这种孤狼式的疯狂,有时比有组织的阴谋更难以预测,也更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