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去了半晌才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大人,问过了。”阿青低声道,“负责打扫佛堂的,原本是个姓孙的婆子,但她在案发后不到半年,就因病被沈家辞退,送回老家去了。现在的仆役都是后来新进的,对当时的事情知之甚少。关于窗户,有人说案发时是关着的,也有人含糊其辞。”
线索似乎断了。沈家显然对三年前的事讳莫如深,仆役们也不敢多言。
陈远并不气馁。他深知,在这种高门大户中,总会有一些被边缘化、却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沈员外说府中‘相安无事’,你信吗?”陈远问阿青。
阿青摇头:“小的看那沈员外说话眼神闪烁,定然没说实话。还有,小的刚才打听时,听一个负责浆洗的婆子偷偷抱怨,说府里的大少爷(沈万金原配之子)和原先的林夫人关系很僵,大少爷觉得林夫人克扣他用度,还挑拨他们父子关系。林夫人去世后,大少爷没多久就搬出去独自居住了,很少回府。”
“哦?”陈远眼中精光一闪,“可知那位大少爷现在何处?”
“听说……在城东开了间绸缎庄,生意似乎还行。”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与原配之子关系紧张,这为“自缢”提供了可能的动机(被排挤、抑郁),但也为他杀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冲突激化)。
就在这时,一个在院角偷偷张望的、衣着比其他仆役更为破旧的老仆,引起了陈远的注意。那老仆见陈远看他,慌忙低下头,假装打扫庭院。
陈远对阿青使了个眼色。阿青会意,悄悄绕了过去,拦住了那想要溜走的老仆。
“老人家,留步。”陈远缓步上前,语气尽量温和,“我们是刑部察疑院的,来复核三年前林夫人的案子。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那老仆约莫六十多岁,满脸皱纹,双手粗糙,闻言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连连摆手:“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就是个看园子的……”
“老人家不必害怕。”陈远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老仆手中,“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况,绝不会牵连于你。我听说,原先负责佛堂打扫的孙婆子,和你关系不错?”
老仆握着那还有点烫手的银子,犹豫了一下,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大人……孙婆子……她走之前,跟小人喝过几次酒,她……她说过一些醉话……”
“什么醉话?”陈远心中一动。
“她说……她说林夫人死得冤呐……”老仆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恐惧,“她说……案发前几天,她好像看见……看见林夫人偷偷在佛堂里,跟一个……一个游方的道士说话!那道士穿着破旧的道袍,但……但袍子的一角,好像绣着个……个奇怪的弯弯绕绕的图案……”
游方道士!奇怪的图案!
陈远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与沈万金坚决否认林氏与方外之人往来截然不同!而且,奇怪的图案,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卍”字符变体!
“那道士什么样貌?后来可曾再来?”陈远强压激动,追问道。
“孙婆子说……天色暗,没看清脸,只记得那道士好像……有点跛脚。后来……后来就再没见过了。林夫人出事那天,孙婆子还说……佛堂里好像有股……有股淡淡的、奇怪的香味,不是平时的檀香味……但她不敢乱说,怕惹祸上身……”
老仆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连连作揖:“大人……小人就知道这些了,求大人千万别说是小人说的!小人还要在这府里讨生活啊!”说完,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跑开了。
关键的人证!虽然只是转述的醉话,但信息量巨大!游方道士、奇怪符号、特殊香味……这一切,都将林氏的“自缢”指向了一个更加诡异和复杂的方向。
陈远知道,找到那个跛脚的游方道士,将是揭开此案谜团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