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大家!!”
陈朔的嘶吼声在奉先殿内回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与愤怒。他猛地跪倒在地,接住卞玉京软倒的身躯。那柄淬毒的匕首几乎完全没入了她的后心,乌黑的血液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也染红了陈朔的手。
她的身体迅速变得冰冷,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为什么……为什么……”陈朔声音颤抖,看着怀中女子那迅速失去血色的容颜,心如刀绞。这个与他相识于金陵画舫,一路历经生死,心思复杂却又在最后关头为他舍身的女子,他从未真正读懂,此刻却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永别。
卞玉京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她最后看了陈朔一眼,那眼神依旧清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宁静,随即,眼眸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玉京!”陈朔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紧紧抱住了她尚存余温的身体,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日的奔波、伤痛、失去同伴的悲恸,在此刻尽数爆发。
那名行刺的红披风将领,在刺中卞玉京的瞬间,也被反应过来的侍卫乱刀砍死,当场毙命。
而福王,在看到最后一丝挣扎也化为泡影,尤其是看到那份掷地有声的罪证和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后,终于彻底崩溃,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被侍卫牢牢捆缚。
北静郡王看着悲恸的陈朔和死去的卞玉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敬意。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福王及其党羽全部押下去,严加看管。
奉先殿内的战斗,随着福王的被擒,迅速平息。殿外负隅顽抗的御林军见大势已去,也纷纷放下了武器。
一场席卷皇城的腥风血雨,终于渐渐止歇。
阳光透过洞开的殿门,洒在狼藉的地面和斑驳的血迹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墨兰走到陈朔身边,看着紧抱着卞玉京遗体、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他,心中亦是酸楚难言。她默默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陈朔的肩膀,低声道:“先生……节哀。卞大家她……是为你而死的。”
陈朔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泪水。他看着墨兰,又看了看怀中已然香消玉殒的卞玉京,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我知道……我知道……”
他轻轻将卞玉京的遗体平放在地,用颤抖的手,为她合上那双不曾瞑目的眼睛,整理好凌乱的鬓发。然后,他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站起身,对着北静郡王深深一揖:“郡王……逆首已擒,证据在此……后续之事,拜托了……”
北静郡王连忙上前扶住他:“陈先生高义,力挽狂澜,功在社稷!先生伤势沉重,又经此大悲,请速去歇息疗养!此地一切,自有本王与诸位大臣处置!”
他立刻唤来医官和侍从,将几乎虚脱的陈朔和需要救治的伤员一同送往偏殿妥善安置。卞玉京的遗体也被小心地抬走,准备后续安葬。
墨兰本想跟随照顾陈朔,却被北静郡王留下。她是玄镜司重要人物,又是此次行动的功臣,需要参与后续的局势稳定和清算工作。
皇城内的秩序在北静郡王和随后赶来的几位重臣主持下,开始逐步恢复。负隅顽抗者被肃清,福王党羽被一一捉拿,被软禁的忠直大臣被释放……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出皇城,传遍京城。福王伏法,北静郡王拨乱反正的消息,让饱受压抑的京城百姓和官员们奔走相告,欢呼雷动。
持续了数日的动荡与杀戮,终于随着福王的倒台而尘埃落定。
然而,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场风波带来的创伤,却远未平复。
偏殿内,陈朔躺在临时铺设的软榻上,医官正在为他重新处理肩头的伤口。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失血和悲痛而微微颤抖。卞玉京为他挡刀那决绝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想起金陵初遇时她的风情万种,想起别院中她冒险报信的惊惶,想起一路逃亡时她的柔弱与坚韧,更想起最后那清澈而无悔的眼神……
这个女子,用最惨烈的方式,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殿外,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皇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权力的更迭,人心的浮动,以及这场风波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才刚刚开始。
陈朔知道,他的使命或许已经完成,但他的人生,以及这个帝国的未来,都即将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