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玄心宗后,柳凝并未立刻将落星山脉的发现公之于众。她需要时间消化《北斗引星诀》的玄奥,也需要思考如何向宗门禀报才最妥当。
青阳长老尊重她的选择,只对雷震岳简单汇报了发现一处上古观测台遗址之事,隐去了“星穹守望会”和“暗蚀”的具体信息。
“上古观测台?”雷震岳沉吟片刻,“菊长老当年便对星辰之道有精深研究,他在陨星原失踪,或与这类上古遗迹有关。柳凝这孩子既有此机缘,便让她好生参悟。不过,”他话锋一转,“需提醒她,上古传承虽好,但不可冒进,更不可贸然深入险地。”
“宗主放心,老夫会照顾她。”青阳长老应道。
此后数月,柳凝深居简出,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参悟《北斗引星诀》。
这确实是一门精深的星辰功法。与《星感初解》的“感应”不同,《北斗引星诀》更侧重于“引动”和“运用”。它详细阐述了北斗七星各自的性质与力量特性,并教授如何通过特定的观想法、手诀和心法,引动对应的星力。
天枢星主“枢机”,其力中正,可镇邪祟;
天璇星主“璇转”,其力灵动,可化灾厄;
天玑星主“机变”,其力莫测,可窥天机;
天权星主“权衡”,其力均衡,可定心神;
玉衡星主“衡平”,其力公正,可断是非;
开阳星主“阳和”,其力温暖,可愈伤痛;
摇光星主“摇撼”,其力磅礴,可破万法。
七星星力各有侧重,若能融会贯通,威力无穷。
柳凝从最简单的“天权引星诀”开始修炼。天权星为北斗第四星,又称“文曲星”,其力温和中正,最易入门。她按照法门所述,于子夜时分面北而坐,观想天权星悬于头顶,以特定频率呼吸,配合手诀,尝试引动星力。
起初数日,毫无反应。但她不气馁,每夜坚持。直到第七夜,当她心神完全沉浸于观想中时,忽觉头顶百会穴微微一凉,一缕清凉温润的气息从天而降,缓缓注入体内。
成了!
这缕星力极其微弱,但纯净无比。它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游走,所过之处,柳凝感觉精神为之一振,连日苦修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就是天权星力……”她心中喜悦,更加专注地引导这缕星力在体内循环。
随着修炼的深入,柳凝发现《北斗引星诀》与寻常功法最大的不同在于——它对修炼者的“星缘”和“心性”要求极高。若心不诚、念不纯,便难以引动星力;若急功近利、心浮气躁,引来的星力也会驳杂不纯。
这让她对星辰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星辰之力并非可以随意索取的工具,而是一种需要以诚心、善念和道心去沟通、去共鸣的高层次能量。
除了修炼功法,柳凝还仔细研究了星印玉牌中那幅残缺的星图。
星图上标注了十七个光点,分布在大陆各处。其中十二个光点黯淡无光,代表已经彻底损毁或失联的观测点;五个光点微亮,代表尚有残余能量或结构的观测点;而她所在的落星山脉观测点,则是唯一一个明亮的光点。
“若这些观测点真的组成了一张覆盖大陆的星辰监测网络……”柳凝陷入沉思,“那么,这个网络当年究竟是为了监测什么?仅仅是天象吗?还是……像记录中提到的,‘暗蚀’?”
她想起了菊玄泽留下的《星枢古鉴》手札,想起了地底那把星辰钥匙,想起了宗门记载中菊玄泽前往陨星原的目的。
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上古时期,曾有一种名为“暗蚀”的灾祸威胁世间,而“星穹守望会”建立的星辰监测网络,很可能就是为了监测、预警甚至对抗这种灾祸。
“菊长老当年寻找星核碎片、修复星辰钥匙,会不会就是为了重启或强化这个监测网络?或者,是为了对抗‘暗蚀’的再次侵袭?”柳凝越想越觉得可能。
这一日,她正在院中参悟“天璇引星诀”,忽然心有所感,取出星印玉牌。
只见玉牌背面星图中,代表落星山脉观测点的光点微微闪烁,而与之相邻的、位于西北方向约千里外的另一个微亮光点,竟也同步闪烁了一下!
“这是……共鸣?”柳凝惊讶,“难道这些观测点之间还存在某种联系?当一处观测点被激活时,会唤醒附近的其他观测点?”
她仔细辨认那个闪烁光点的位置——在星图标注中,那里被称为“摇光观测点”,对应的正是北斗第七星“摇光星”。
“摇光主‘摇撼’,其力磅礴……”柳凝心中一动,“或许,我应该去那里看看。”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压下。千里之外,已深入陨星原外围,危险程度远超落星山脉。以她现在的修为,贸然前往无异于送死。
“至少要到筑基后期,甚至假丹境界,再考虑前往。”她暗暗下定决心,“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参透《北斗引星诀》。”
就在柳凝潜心修炼的同时,光阴冢墟深处,那点沉睡的传承印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极其缓慢,若非以万载时光为尺度,几乎无法察觉。但若有能洞察时光法则的大能在此,便会发现——印记周围那圈稳定的“存在涟漪”,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扩张。
虽然扩张的速度慢到每百年不过寸许,但这确实在发生。
更玄妙的是,随着涟漪的扩张,它开始触及冢墟中那些被封冻的、早已逝去的意志碎片。这些碎片在涟漪的“抚摸”下,并未苏醒,但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开始以更清晰的“姿态”存在于这片时空冻结的领域中。
就好像一本被灰尘覆盖的古书,虽然内容未变,但表面的灰尘被轻轻拂去,让后来者能更清晰地看到书上的字迹。
与此同时,永恒星核的脉动也发生着细微的变化。每一次脉动间隔的时间,比十年前缩短了那么一刹那;每次脉动输送下来的星辉,也比十年前精纯了那么一丝。
这种变化太过细微,细微到连掌控冢墟法则的主印灵性都未曾察觉——因为它仍在深沉的修复沉眠中。
但变化确实在发生,如同冰川的移动,缓慢而坚定。
而在碎星之渊更深处,那片连光阴冢墟都未曾触及的绝对黑暗领域,某种存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那并非清晰的意识,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躁动”。就像沉睡的巨兽,在梦中感觉到身旁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虽然那东西渺小到不值一提,但那种“生长”本身,让巨兽感到一丝不适。
于是,在渊底那永恒的黑暗中,几缕比发丝更细、几乎不可见的黑色气息,开始无意识地向着上方飘荡。它们漫无目的,只是本能地朝着让它们感到“不适”的方向移动。
这些黑色气息太微弱了,微弱到连最弱小的渊魔都无法察觉。它们穿过层层暗蚀潮汐,越过无数破碎的浮陆,最终,有那么几缕,飘到了光阴冢墟入口——“归墟之扉”的外围。
在这里,它们被冢墟散发出的、微弱但纯净的星辰与时光力场所阻,无法再前进半步。这几缕气息在力场外围盘旋、消散,最终化为虚无。
但这是一个信号——渊底的黑暗,并非完全的死寂。它有某种本能的“排异反应”,会对任何“非暗蚀”性质的存在产生反应,哪怕那存在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这种反应太过微弱,太过缓慢,在人类的时间尺度上,可能再过百年、千年,才会真正显现出影响。
可对某些存在来说,百年千年,也不过弹指一瞬。
玄心宗,主峰密室。
雷震岳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中光影流转,显现出西北方向的星象图。图中,代表陨星原的那片区域,星光韵律似乎比十年前更……“活跃”了一些。
这不是他的错觉。十年来,他每晚都会观测西北星象,记录星光的变化。起初几年,变化微乎其微;但这三年,变化开始明显起来——那片区域的星辰,似乎被注入了某种“活力”,光芒更稳定,星辰之间的能量流动也更顺畅。
“是因为玄泽长老吗?”雷震岳喃喃自语,“还是说……陨星原深处,正在发生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他想起柳凝带回来的上古观测台信息,想起菊玄泽当年对星辰之道的执着,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或许,菊玄泽在陨星原深处,真的做到了什么——不是简单的寻宝或探索,而是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从而影响了整个陨星原的星辰韵律。
“若真如此……”雷震岳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玄泽,你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收起铜镜,走出密室。夜空中,繁星点点,西北方向的星光似乎格外明亮。
几乎同时,遥远的“时之隙”。
云璃从定中醒来,身前的定辰珠缓缓旋转,珠内那片微缩的星辰图景中,代表陨星原区域的混沌黑暗,似乎比十年前……淡了那么一丝丝。虽然变化极小,但确实存在。
更让她在意的是,定辰珠传递给她一种模糊的感应——在陨星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周天星辰建立新的联系,这种联系微弱但持续,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投入了一颗会持续发光的石子。
“传承印记……开始影响外界了吗?”云璃轻声道,“比预想的要快。”
她沉思片刻,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指为笔,在玉简上刻画起来。她刻画的并非文字,而是一种蕴含时空道韵的符文。片刻后,玉简完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身前流淌的时光沙河中,消失不见。
这是她以时空秘法留下的一道“时讯”,只有当时机成熟、因果交织时,才会显现给特定的有缘人。
做完这一切,云璃重新闭目,融入时光的流淌中。
她知道,变化的种子已经播下,未来的轨迹正在悄然偏移。但最终会走向何方,仍是未知。
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当星火重燃、传承再续之时,一切才会揭晓。
而在那之前,唯有等待,与守望。
柳凝院中,她刚刚结束一夜的修炼。天边曙光初现,北斗七星的光芒在晨光中渐渐隐去。
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银辉——那是天权星力淬炼后的迹象。经过数月的苦修,她已将“天权引星诀”修至小成,能够稳定引动天权星力,并将其融入自身灵力之中。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虽未突破,但灵力品质却提升了一个层次,更加精纯、凝练。更重要的是,她对星辰之道的理解,已远超同辈。
取出星印玉牌,她再次凝视那幅星图。图中,落星山脉的光点稳定明亮,而千里外的“摇光观测点”光点,依旧微亮闪烁。
“摇光星力主‘摇撼’,其力磅礴……”柳凝自语道,“若我能将《北斗引星诀》七式全部修成,或许就能激活更多观测点,解开更多上古秘密。”
她收起玉牌,望向西北天空。
晨光中,那片代表陨星原的天域依旧笼罩在奇异光晕中,但不知为何,柳凝觉得,那光晕似乎比从前……清澈了那么一点点。
是错觉吗?
或许不是。
星火虽微,可以燎原。
余烬尚温,终将复燃。
古道已开,行者将至。
而她,柳凝,将是这条路上的新一代行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