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之内,阵法光华流转,将内外气息彻底隔绝。菊玄泽盘膝而坐,如同老僧入定,唯有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显示着他正在进行的艰难调息。
与星骸异虫一战,尤其是最后强行催动星移遁术,对他本就未彻底痊愈的身体造成了二次重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浸入冰水,传来阵阵抽搐般的刺痛;识海虽因星轨副印的护持未曾崩解,却也布满细微裂痕,传来阵阵眩晕与空乏;更严重的是,过度压榨灵力与精血,使得他的金丹都显得黯淡了几分,元气大伤。
所幸,他从玄心宗带出的丹药足够精良,更有之前在坠星湖古殿获得的“星辰元髓”残留在体内的本源药力,此刻在生死危机后的松弛与转注疗伤下,被进一步激发出来,缓缓修复着这些损伤。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陨星原混乱的天光透过岩缝狭窄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斑,无声地诉说着外界的诡谲。
三日之后,菊玄泽紧闭的双眼终于微微颤动,旋即睁开。眸中虽然仍带着一丝疲惫,但神光已然重新凝聚,那股因重伤而逸散的星辰道韵也再次内敛于身。伤势虽未痊愈,但已初步稳定,恢复了六七成战力,至少行动无碍。
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再次取出了那块暗银色的金属板。这一次,状态稍好的他,准备更细致地研究其中的信息。
金属板在掌心散发着微凉的触感。他并未直接注入神识,而是先以指尖轻轻拂过其上那些残缺却玄奥的星辰符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历经岁月而不灭的微弱律动。随后,他才将一缕极其柔和、混合了星轨副印与监字令牌气息的神识,缓缓探入其中。
眼前景象一变,不再是简单的信息流,而是一幅更加立体、却也更加破碎的星辰图景。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由星光构成的球形空间。空间的背景是无垠的黑暗虚空,点缀着无数或明或暗的星辰。而在这些星辰之间,由更加明亮的星辉线条连接,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层次分明的网状结构——这便是那上古星辰监测体系的星图,哪怕只是残缺的一角,也足以让人震撼于其宏伟与精密。
在这网状结构中,他清晰地“看”到了数个相对明亮的光点,其中一个光点旁边浮现出细微的、与金属板上相同的古老文字:“七号副站”。此刻,这个光点正在剧烈闪烁,变得极其黯淡,最终彻底熄灭,化作一片黑暗,只留下一段指向性的微弱流光,投向网状结构的深处某个更加庞大、更加明亮的光团——那应该就是信息中提到的“主站”。
而在“七号副站”熄灭前最后监测到的区域,星图被重点标注出了一片地带。那片地带的星辰背景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扭曲与暗淡,仿佛被什么东西侵蚀、吞噬了光线。星图在这里放大,显示出那里并非简单的虚空,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破碎星辰物质和狂暴空间乱流构成的旋涡状区域,旁边标注着两个古字——“碎星”。
旋涡的中心,深不见底,被浓墨般的黑暗笼罩,那黑暗并非自然的虚空之色,而是不断蠕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与地底魔气同源却似乎更加精纯深邃的侵蚀气息。旁边,出现了“暗蚀源头?”、“高危”、“建议封锁”等断续的警示标记。
“碎星之渊……暗蚀源头……”菊玄泽心中默念。金属板提供的信息,将“碎星之渊”直接与那种名为“暗蚀”的可怕侵蚀力量联系在了一起,甚至暗示那里可能是“暗蚀”的一个源头或重要节点!这无疑大大提升了寻找此地的紧迫性和危险性。
星轨副印对“碎星之渊”的感应,在观摩这幅残缺星图时,变得清晰了许多。它传递出一股明确的指向性,虽然依旧无法给出精确坐标,但大致方向已然锁定——就在陨星原的极深处,那片空间结构最混乱、能量风暴最频繁的区域。
同时,副印对那星图中代表“主站”的庞大光团,也流露出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与呼唤。虽然主站的光团在星图上距离“碎星之渊”似乎并不遥远(在星图尺度上),但菊玄泽明白,在实际空间中,这可能意味着极其遥远的距离,甚至可能不在同一层空间维度。
“主站恐怕暂时难以企及……但‘碎星之渊’,必须一探!”菊玄泽目光坚定。不仅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于那里的、与主站或主印相关的线索,更是为了弄清“暗蚀”的真相。地底魔神之力若真是“暗蚀”的一种表现,那么了解其源头,对于彻底解决玄心宗的隐患,乃至应对可能更广阔的危机,都至关重要。
他收起金属板,撤去岩缝内的阵法。外界混乱的能量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但他已适应了许多。
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那是星轨副印指引的、前往陨星原更深处,寻找“碎星之渊”的方向。路途必然比之前更加凶险,但他别无选择。
不过,在正式踏上那条路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伤势未愈,状态并非巅峰,贸然闯入核心险地无异于自杀。
他决定,先在陨星原外围与中部区域的交界地带活动一段时间。一来可以继续采集一些此地特有的星辰材料,或许能炼制些有用的器物或丹药;二来可以借助此地的特殊环境,进一步磨练对虚空星焰的掌控,并尝试恢复、甚至提升实力;三来,或许能遇到其他在此探险的修士(虽然可能性极低),交换些情报。
打定主意,菊玄泽身形一动,如同一道轻烟,离开了这片临时的容身之所,向着既定的方向潜行而去。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陨星原那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荒凉景致之中,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沙。
前路漫漫,深渊在望。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