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人餐馆的午后阳光正好,叶轩刚将一块切好的蜜酱胡萝卜煎肉送入口中,一股极不自然的寒意陡然刺穿温暖的空气。
那不是蒙德常见的凉风,而是一股尖锐、凝练、带着至冬凛冬深渊气息的寒流,冰冷刺骨,充满恶意。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寒流源头。
风神像广场中央,愚人众执行官「女士」正傲然而立,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冰晶旋涡。她对面,温迪捂着胸口半跪在地,脸色“苍白”,身体在“剧烈”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艰难地抵抗着寒冰的侵蚀。更远处,荧的双脚被厚厚的坚冰冻在原地,动弹不得,而派蒙更是彻底被冻成了一块惊慌失措的冰雕,悬浮在半空。
“哼,这就是蒙德的风神?”女士的声音冰冷而充满讥讽,“如此不堪一击。交出神之心!”
叶轩的身影如一道锐利的剑光切入凝滞的广场,却没有斩向那片寒冰。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目标明确——并非对峙的中心,而是被波及的两人。
“咔嚓。” 指尖轻触,冻住荧双脚的坚冰瞬间崩解成晶莹的粉末。紧接着他手臂一揽,将冻成冰坨的派蒙夹在臂弯,体温透过布料迅速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走。” 他抓住荧的手腕,力道不容置疑,转身就要撤离。
“等等!温迪他——!”荧焦急地回头,试图挣脱,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在寒流中显得“脆弱”的绿色身影。
叶轩没有解释,所有的判断与推测在他脑中急速闪过,却一字未吐,只是摇了摇头。
荧见状知道有隐情,也就任由叶轩带自己离开。
叶轩过来的那一刻,看见了温迪低垂眼睫下那一丝绝非痛苦的复杂神色,那不是无力反抗,更像是一种沉寂千年的疲惫和默认。
他能感受到女士那汹涌恨意背后,藏着某种被故乡背弃、被烈火焚尽所有的滔天委屈,那委屈足以撼动神明的心。
他明白,这或许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偿还”。风神默许这场掠夺,或许是因为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过去,蒙德的自由,正是建立在如她这般之人的尸骨与眼泪之上。这份“神之心”,是迟来的赎罪,是神明对自身无能的唾弃,也是他能给予这位破碎子民唯一的“补偿”。
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战争。这是神与祂过往罪孽的对峙。
所有这些翻滚的思绪都被他死死压在沉默之下。他只是强硬地带着荧离开,将那片冰封的舞台,连同其中纠缠数百年的爱恨、愧疚与牺牲,彻底留给那两位当事人。
寒风卷起他的衣角,他始终没有回头。
叶轩将荧和仍在昏迷的派蒙带到远离广场的一处僻静巷角。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温和的灵力,轻轻点在派蒙额头,冰晶彻底消融,小家伙打了个寒颤,呼吸平稳下来,却仍未苏醒。
“叶轩,刚才到底…”荧的声音带着未散的焦急和困惑。
叶轩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地靠在斑驳的石墙上,目光投向广场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见那场仍在继续的“掠夺”。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蒙上了一层历史的尘埃:
“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没有看荧震惊的神情,自顾自地讲述起来。讲述梦中那金发少女如阳光般的歌声,那红发骑士笨拙的爱意;讲述那场突如其来的灾厄如何吞噬黎明,讲述少女如何等回染血的铠甲而非恋人的拥抱;讲述泪水流干后燃起的焚城烈焰,讲述紧闭的门窗与惊恐的目光,讲述魔女如何在荒野中焚烧魔物直至生命尽头…
荧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猛地想起女士那冰冷面具下,偶尔泄露出的一丝疯狂与绝望。
“…她最终被至冬的使者带走,冰封了火焰,成为了‘女士’。”叶轩的声音戛然而止。
巷子里一片死寂。荧消化着这个残酷而悲伤的故事,胸口堵得发慌。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
这时,叶轩从怀中取出了那只锈迹斑斑的铁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里面那封泛黄的信笺,递到了荧的面前。
“看看这个吧。这是…那个红发骑士,鲁斯坦,留给罗莎琳最后的信。”
荧接过信纸,指尖能感受到岁月的脆弱。她逐字读下去,读到了西风骑士团与风神联系的断绝,读到了风神可能的重创与沉睡,读到了鲁斯坦预料到的牺牲与他对恋人不要悲伤怨恨的恳求…读到了那份沉重如山的、必须由凡人扛起的责任,以及深埋的、残酷的真相。
信纸在荧的手中微微颤抖。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叶轩,眼中所有的疑惑都已散去,只剩下沉重的了然和一丝复杂的悲哀。
“所以…温迪他…”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轩沉重地点了点头,收回了信笺,如同收回一段沉重的历史:“他不是无力反抗,或许…是从未想过要真正反抗。他认为蒙德欠她的,他也欠她的。这场‘掠夺’,是他默许的赎罪,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也是了结这段百年因果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