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张和平骑着车,带着那几块木头回到了四合院。他刚把车停好,陈淑英也骑着车回来了。
“和平,你拿这些木头干什么?”陈淑英看着他车筐里的木块,好奇地问。
张和平笑着解释,“昨天不是答应北平了嘛,给他做把玩具枪。答应孩子的事,可不能食言。”
陈淑英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你呀,也太惯着他了。他那小子,有了新玩具就疯得没边。”
话虽这么说,但她眼里却满是柔和,显然对张和平如此重视自己的家人感到很开心。
“男孩子嘛,都这样。我去忙活这个,晚饭就辛苦你了。”张和平拿起木头说道。
“行,你去吧,饭好了我叫你。”陈淑英点点头,转身进了小厨房。
张和平并没有急着动手。他深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他先来到自己的工作间,找出一张干净的绘图纸和一支铅笔,坐在工作台前,开始构思和画图。
他打算以自己熟悉的五四式手枪为外观原型,这样看起来更威风气派。
但内部结构,他准备借鉴记忆中后世那种经典的“黄河”牌玩具枪的机械原理,这是一种利用弹簧动力发射小口径钢珠的玩具枪,结构相对简单可靠,威力可控,比较安全。
他先在纸上勾勒出五四式手枪大致的外形轮廓,标出总长、握把角度、扳机护圈等关键尺寸。然后,他开始分解内部结构:
枪身主体需要一块厚实的木料,挖出容纳击发机构的空间。
枪管这是关键部件,需要一根内壁光滑的金属管来保证钢珠的发射轨迹和初速。他在图纸上单独标注了枪管的尺寸——长度约15厘米,内径约6毫米,并注明“需金属管,内壁光滑”。
击锤和扳机联动机构,这是“黄河”玩具枪的核心。
通过扳机释放被压缩的击锤弹簧,击锤撞击撞针,将枪管内的钢珠推出。他仔细画出了击锤、扳机、阻铁、弹簧等零件的形状和连接关系,标明了各个轴孔的位置。
供弹机构 他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可容纳10颗钢珠的弹仓,位于握把内部,通过一个拨杆可以依次上弹。
保险机构他增加了一个简易的滑动保险,防止误触扳机。
张和平画得极其认真,每一个零件的尺寸、公差、配合关系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的机械制图功底本就扎实,加上大师级钳工的经验,这份玩具枪的图纸画出来,堪比正规的机械图纸,严谨而详尽。
画完图纸,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陈淑英喊他吃饭,他应了一声,小心地将图纸收好。
饭后,陈淑英收拾碗筷,张和平则借着灯光,开始动手加工木头部件。他选取了一块质地坚硬的枣木,先用锯子大致锯出枪身主体的毛坯,然后拿出锉刀、凿子、刻刀等工具,开始精雕细琢。
他先按照图纸,用凿子小心地凿出安装击发机构的内腔,再用刻刀和什锦锉一点点修整外部轮廓,打磨出握把的弧度、扳机护圈的形状。他的动作沉稳而精准,木屑纷飞中,一个粗糙的木块逐渐显现出手枪的雏形。
接着,他又用较小的木块,开始制作击锤、扳机等小零件。这些零件更考验耐心和手上的细微功夫。他全神贯注,仿佛不是在制作一件玩具,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作品。
陈淑英收拾完,也凑过来看,见他做得如此认真细致,不由得惊叹。
“你这做的哪是玩具啊,感觉比真枪还费工夫!”
张和平抬起头,笑了笑,“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点。不然怎么叫惊喜?”
他将已经初步成型的木头枪身和几个小零件放在一起,又拿起那张图纸,指着上面标注需要金属件的部分,对陈淑英说。
“枪管和几个关键的弹簧、小轴,用木头不行,强度不够也不耐磨。我明天去找一下赵大海,让他帮我用车床加工出来。图纸我都画好了,他一看就明白。”
陈淑英看着灯光下张和平专注而自信的侧脸,再看看桌上那初具雏形、做工已然十分精巧的木制枪身,心里充满了自豪和暖意。
这个男人,对自己家人的承诺,竟是如此郑重其事。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弟弟陈北平拿到这把“神枪”时,那兴奋雀跃的模样了。
晚上,陈淑英带着从张和平那里取回的、已经彻底干透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回到了干部大院的家中。
一进门,她就将衣服小心翼翼地平铺在客厅的方桌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有些年头的铸铁熨斗。她往熨斗里加了几块烧红的炭块,盖上盖子,等待它慢慢升温。
陈北平写完作业,从里屋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到姐姐正对着那身新衣服忙活,凑过去好奇地看。
“姐,你这熨得可真仔细!和平哥这新衣服待遇真好,我都没穿过你亲手给我做的衣服呢!”陈北平语气里带着点小男生的醋意。
陈淑英抬起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熨斗沿着裤线缓缓移动,带起一丝温热的水汽。
“去去去,少在这儿贫嘴!你那些衣服妈不都给你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她一边熨烫,一边对正在看报纸的父亲和织毛衣的母亲说道,“爸,妈,你们是不知道,和平对北平这小子的事儿可上心了。”
陈父从报纸上抬起目光,“哦?是北平缠着和平要玩具枪的事儿?”
陈淑英放下熨斗,拿起衬衫,仔细地熨烫着领子和袖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几分自豪。
“对啊!和平当时答应了,就上心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今天下班,特意从单位找了木头,晚上一回去,饭都顾不上吃,就在那儿又画图又削木头的,忙活了大半晚上!”
陈母停下手中的毛线活,惊讶道,“哟!还画图了?做个玩具枪这么麻烦?”
“可不是嘛!”陈淑英解释道。
“他说要做就做好点,做那种能打小钢珠的,跟真枪结构差不多的玩具枪。里面的零件一个个都要单独做,最后再组装起来。”
“我看他那图纸画的,比好些技术员画的都精细!有些关键的部件,像枪管什么的,木头不行,他还得明天去找他们院儿里那个钳工师傅,用车床给加工出来。费时又费力的!”
陈父听完,放下报纸,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点了点头。
“和平这孩子,做事确实认真踏实。答应小孩子的一句话,也这么郑重其事,不惜花费这么多工夫。这是个好品性,重承诺,有担当。”
陈母也连连点头,看着陈北平,语气温和却带着告诫。
“北平,听见没?你和平哥对你多好!以后可不许没大没小的,要懂得尊重人,知道吗?”
陈北平此时早已被姐姐描述的“能打钢珠”、“跟真枪结构差不多”的玩具枪勾得心痒难耐,哪里还管什么尊重不尊重,他抓着陈淑英的胳膊,急切地问。
“姐!姐!那和平哥说了什么时候能做好吗?我明天能拿到吗?我都等不及想拿出去给胖墩他们看看了!”
陈淑英被他晃得没办法,放下熨斗,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嗔道。
“你呀!就是个急性子!没听我说吗?有些零件要找人加工,哪有那么快?最快也得明天晚上吧。你就安心等着,别就知道催,你和平哥最近还要准备很重要的技工考试呢,别耽误他正事。”
“明天晚上……好吧。”陈北平虽然有些失望,但想到那把即将到手的、独一无二的“神枪”,还是充满了期待,乖乖地坐到了一边,不再打扰姐姐熨衣服。
陈淑英看着弟弟那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重新拿起温热的熨斗,更加仔细地熨烫着手中的衣物。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在熨斗下变得平整挺括,黑色的哔叽裤子裤线笔直。
她想象着张和平穿上这身自己亲手缝制、亲手熨烫的新衣服,站在她身边,一起去领取那张象征法律认可的结婚证时的样子,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这不仅仅是一身衣服,更是她对他,对他们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