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沉的行动力，在有了明确的Sop（标准作业程序）后，快得惊人。
他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问题，只是拿起手机，走到卧室外的走廊，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抗拒的决断。
“镰刀，启动‘壁垒’协议。”
“目标，揽月阁。”
“级别，最高。”
“物理隔断所有外部网络端口，架设信号屏蔽场。”
“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内，我要这里变成一个信息孤岛。”
“对，所有人员，只进不出。”
“包括我。”
挂断电话，他立刻又拨了第二个。
“秦杨，放下手里所有事。”
“立刻，盘点顾言希名下所有信托、基金、资产的异动情况。”
“我要最近一周的每一笔流水，不管多小。”
“另外，排查所有给他买过的玩具、书籍、衣物的品牌、生产商、供应链。”
“对，全部。”
指令清晰，高效，冷酷。
苏晚萤靠在床头，听着门外那有条不紊的指令下达，总算找回了一点掌控感。
很好，这个合伙人虽然偶尔情绪不稳定，但作为执行层，能力还是过硬的。
她脑海里的系统面板上，那鲜红的倒计时正在无情地跳动。
【23:58:16】
【挑战内容：‘顾言希的绝对信赖’】
【当前信赖度：85%】
【挑战目标：信赖度低于50%】
二十四小时，要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信赖度削掉三十五个百分点。
这是一个极其恶毒且精准的KpI。
它不直接伤害孩子的身体，却要从根基上，摧毁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苏晚萤的怒火，已经从最初的惊愕，转变为一种属于项目经理被恶意篡改项目数据的暴躁。
她掀开被子，不顾身体被抽空后的虚弱感，站了起来。
“阿春！”
守在门口的阿春立刻推门进来，眼眶还是红的。
“少奶奶……”
“去把小少爷房间里，所有带插头的、能联网的、能发声的玩具，全部拿过来。”
苏晚萤的声音沙哑，但逻辑清晰。
“还有他最近一个月看的所有绘本，一张纸都不要漏。”
“是！”
阿春不敢多问，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客厅的地毯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有会唱歌的机器人，有能对话的智能熊，还有一摞摞印刷精美的绘本。
这些，都是顾夜沉为了弥补儿子，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最昂贵、最顶级的儿童用品。
而现在，它们都成了潜在的“特洛伊木马”。
顾夜沉处理完外部事务走进来，就看到苏晚萤正蹲在地上，像一个严苛的质检员，一件一件地翻看那些东西。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像一碰就会碎。
可她手上的动作，却冷静得吓人。
她拿起那个智能熊，摸索着找到了电池仓，直接把电池抠了出来。
拿起那个会讲故事的平板，长按关机，然后用发卡捅进了重置孔。
她把每一本绘本都快速地翻了一遍，检查是否有夹页、涂改，甚至用指甲去刮蹭那些印刷的油墨，看有没有异常。
这不像一个母亲在保护孩子。
这像一个程序员，在对一堆可能被植入了病毒的代码，进行最原始、最笨拙的排查。
顾夜沉的心，被这幅画面刺得生疼。
他走过去，蹲下身。
“我来吧。”
“你懂？”
苏晚萤头也不抬地反问。
顾夜沉一噎。
“我是说，这些粗活……”
“没有粗活细活之分，只有风险排查。”
苏晚萤打断他，将一本绘本递给他。
“你负责检查装订线，看看有没有被重新拆装过的痕迹。”
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给他分配了任务。
顾夜沉默默地接过绘本，学着她的样子，认真检查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22:15:30】
【当前信赖度：85%】
数值没有变化。
对方似乎在他们切断网络后，就失去了攻击的渠道。
“也许……他放弃了？”
顾夜沉看着一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不可能。”
苏晚萤的回答斩钉截铁。
“一个项目的启动，是需要成本的。”
“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又是搞臭我名声，又是远程攻击希希，现在还发起了KpI挑战，不可能因为我们拔了网线就收手。”
她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
“他一定还有后手。”
“而且，这个后手，一定是我们想不到的，常规手段无法防御的。”
她的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了阿春压低了的、惊喜的呼喊。
“大少爷！少奶奶！小少爷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上了楼。
顾言希已经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小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和一丝病态的苍白。
看到苏晚萤和顾夜沉进来，他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妈妈！”
他张开小手，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软软糯糯的。
苏晚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快步走过去，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奶香的。
是真实的。
“妈妈在。”
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
“睡得好吗？还害怕吗？”
顾言希把小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怕了。”
“妈妈打跑了怪兽。”
他抬起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满是濡湿的依赖。
【叮！】
苏晚萤的脑海里，系统面板跳了一下。
【目标‘顾言希’主动寻求拥抱，表达依赖。】
【信赖度+2！】
【当前信赖度：87%】
苏晚萤的眉毛挑了一下。
不降反升？
难道她高估了那个b组的实力？
还是说，对方的攻击，真的被物理隔绝了？
“妈妈，我饿了。”
顾言希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委屈地开口。
“我想喝奶奶。”
“好，妈妈去给你热。”
这是她和希希之间，最初的连接。
一杯热牛奶。
苏晚萤不敢有丝毫大意，亲自去了厨房。
她用最快的速度，热好了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用他最喜欢的卡通杯子装着，端了回来。
“来，希希，喝吧。”
她把杯子递到顾言希的嘴边。
顾言希乖巧地凑过去，小嘴含住了吸管，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香甜的、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苏晚萤和顾夜沉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顾言希的小脸突然皱成了一团，他猛地推开杯子，“噗”的一声，将满嘴的牛奶全都吐了出来！
白色的液体喷洒在深色的被套上，格外刺眼。
“哇——”
惊天动地的哭声，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不好喝！是苦的！好苦！”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胡乱地在嘴上擦着，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苏晚萤和顾夜沉都僵住了。
苦的？
怎么可能？
苏晚萤下意识地拿起杯子，自己凑到嘴边尝了一口。
是她常买的那个牌子的有机奶，带着天然的乳糖甜味，香醇浓郁。
根本没有一丝苦味。
“希希，不苦的，是甜的呀。”
她柔声安抚着，想再去抱他。
“你骗人！”
顾言希尖叫着躲开了她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神，第一次，重新带上了那种苏晚萤初见他时的……恐惧。
“是坏妈妈！给希希喝苦药！”
他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床角缩，把自己缩成一团，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惊恐地看着苏晚萤。
【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报声，在苏晚萤的脑海里疯狂拉响。
【目标‘顾言希’产生强烈负面情绪：被欺骗、恐惧。】
【信赖度-10！】
【当前信赖度：77%】
又一条提示弹出。
【检测到竞争者攻击生效！】
【攻击模式：‘感官扭曲’。】
【效果：篡改目标对特定事物的感官体验。】
苏晚萤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了。
她终于明白了。
对方的攻击，根本不需要通过网络，不需要通过任何实体。
他攻击的，是希希的感觉！
他能让甜的牛奶，在希希的嘴里，变成苦的药。
他能将她表达善意的行为，直接扭曲成一次恶意的伤害！
这怎么防？
这根本没法防！
“苏晚萤！”
顾夜沉看着儿子惊恐的哭喊，也有些乱了方寸。
苏晚萤没有理他。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缩在角落里，哭得浑身发抖的小小身影。
她看见了，在希希的头顶上，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半透明的、不祥的灰色进度条，正在缓缓地被填满。
进度条的上方，写着四个小字：【苦味记忆】。
那个b组的变态，不仅扭曲了希希此刻的味觉。
他还在试图，将这次“被妈妈喂了苦药”的恐怖经历，固化成一个永久的、负面的记忆锚点！
一旦这个进度条被填满，希希对“妈妈喂的牛奶”的认知，就会被永久地篡改成“苦的”、“可怕的”。
他们之间最初、最美好的连接，就会被彻底污染。
扭曲味觉，植入负面记忆锚点？想污染我和他之间最初的连接……休想。
这个bUG，必须当场修复！
“不许哭！”
苏晚萤忽然开口，声音又冷又硬，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柔。
顾言希的哭声被吓得一顿，他抽噎着，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顾夜沉也错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用这种语气对孩子说话。
苏晚萤没有解释，她大步走到床边，在顾言希惊恐的注视下，一把拿起了那个被他推开的牛奶杯。
然后，她当着孩子的面，仰起头，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她放下空杯，用餐巾擦了擦嘴，居高临下地看着床角那个小可怜。
“现在，我命令你。”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双眼睛里，是希希从未见过的、属于职场卷王的绝对强势。
“立刻，马上，告诉我。”
“除了苦，还有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