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打算何时去谢恩?”如烟问道。
“赶早不赶晚,现在就去!”赵逸说完朝两人一挥手,径直走向马厩牵马。
“公子?”如烟急忙唤住他,“您还没写谢恩表呢!”
“啥…啥玩意儿?”赵逸勒住马缰,疑惑地回头。
“按规矩,得先写好谢恩表递到阁门司,等官家召见才能面谢圣恩!”如烟正色解释。
“这么说,我还得在宫门外干等着?”赵逸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满。
“那这样,如烟,你帮我写一份,我这就递上去!”赵逸干脆地吩咐。
“这倒简单,”如烟笑着点头,“横竖官家多半也不会细看,就是个过场罢了。”
“环儿,取纸笔来!”如烟吩咐道。
不多时,一份墨迹未干的谢恩表便递到了赵逸手中。
“通常这种谢恩,官家是不会见的,递上去便算礼成。”如烟笑道。
“这敢情好!”赵逸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旁人都巴不得能面见天颜,公子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如烟摇头轻叹。
“你以为我愿意啊?”赵逸忍不住吐槽,“咱们这位官家,心思难测!
在他跟前,说话得在肚子里转三圈,提心吊胆的,忒费脑子!”
如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万不敢在外头提!
若叫有心人听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公子可担待不起!”
“晓得了,晓得了!”赵逸将谢恩表往怀里一揣,翻身上马,直奔阁门司。
交完谢恩表,赵逸无事一身轻,又溜达回昨日待过的酒肆门前茶棚下。
刚呷了两口茶,便见一个小黄门寻了过来,躬身行礼:“小人见过直阁。
官家此刻正在延福宫清修,直阁在宫门外叩拜谢恩即可。”
赵逸跟着小黄门来到延福宫门前。
“微臣赵逸,叩谢陛下圣恩!”他朝着紧闭的宫门恭敬叩首。
话音刚落,一位品级稍高的殿直官从旁走出:“官家有口谕,请直阁听旨——”
“先给你个知县历练历练。两年为期,朕要看你做得如何。若政绩斐然,朕自有重用!”
“臣赵逸领旨!”赵逸再次叩首。
待那殿直官离去,赵逸起身拍拍尘土,转身出了宫门。
“这知县……几时去上任呢?”他挠了挠头,“对了,去问问岳山兄!吏部离这儿不远。”打定主意,他便朝吏部衙门赶去。
“赵…赵官人?”吏部门口的门子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位一身崭新绯袍的年轻官员,几乎不敢相信。
“中进士才不到三个月吧?这就穿上绯袍了?”
“错不了!前些日子张郎中送他出来,我就在旁边伺候着呢!”
“岳山兄在不在值上?”赵逸笑着看向那呆愣的门子。
“在!在!赵官人快请随小的来!”门子如梦初醒,腰弯得更低,近乎谄媚地将赵逸引向左选郎中的值房。
“文左郎,赵逸赵官人到了!”门子在门口轻声通禀。
“哟!我这老弟动作够快,今儿刚升了官,就到我这儿显摆来了?”张栋爽朗的笑声立刻从屋内传来。
“怎么?老哥我不出来迎你,你就不肯进来了?”话音未落,一身同样绯袍的张栋已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
“小弟见过岳山兄!”赵逸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张栋笑着摆手:“打住打住!你如今也是绯袍加身,再拜我可不合适了。”
“兄长此言差矣!”赵逸正色道,“小弟拜的是兄长张岳山,可不是吏部的文左郎!”
张栋嘴角一扬,显然很受用:“说得好!也不枉老哥我费心,替你谋了个中牟知县的实缺?”
“这……这差事是兄长安排的?”赵逸这下是真惊讶了。
“那不然呢?”张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指望官家亲自给你挑地方?
上头下来的旨意只说给你从六品的本官阶,外加知县差遣。可这开封府赤畿县的知县位子,拢共就那么几个!
老哥我费了点劲,才给你谋了个畿县(中牟)的缺!”他亲热地一拍赵逸肩膀:“怎么样,老哥够意思吧?盯着这位置的人可不少呢!”
“小弟多谢哥哥提携照拂!”赵逸真心实意地再次躬身。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张栋扶住他,随即压低声音:“尽早去赴任,少在京城逗留。”
赵逸略一迟疑:“实不相瞒,小弟此来正是想问兄长,我几时该去上任?”
“哦?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吏部走个‘注官’(备案)手续的呢!”张栋失笑。
“注官?”赵逸一脸茫然。
“对啊!官家特旨除授,也得在吏部登个记入个档。不过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哥哥早替你办妥了!”
张栋大包大揽,“赴任倒不用太急,三日内去就行。中牟离京城不过六七十里,快马半日就到。”
张栋神色微凝,声音压得更低:“总之去了中牟就好好在那边待着,接下来的朝中怕是不太平,你去任知县正好避一避风头!”他幽幽叹道。
赵逸神色一凛:“可是太师……”
“看来你也猜出来了!太师毕竟年近八旬……”张栋喃喃道。
“行了,回去歇息一两天就赴任吧,老哥这次就不专门给你饯行了!”张栋拍拍赵逸说道。
“那小弟就告退了!”赵逸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衙门。
“此去中牟就我一人怕是不妥!得想办法物色几位帮手。”赵逸翻身上马,一边走一边思索。
半个时辰后,赵逸来到了城北一家规模不大的宅子前。
“砰砰砰!”轻叩了一下门环。
“官人您是?”一位胡须皆白的老仆人疑惑地看着赵逸。
“学生赵逸前来拜见恩师,请问老师是否在家?”赵逸提着礼物轻声问道。
“学生?”仆人疑惑地打量着赵逸,“这年纪看着倒像是,可老爷的学生没几个穿绯袍的啊……”他暗自嘀咕。
“何叔?是谁啊?”身后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夫人,有一位官人自称是老爷的学生,前来拜见!”老仆扭头说道。
“哦?”片刻后,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出现在门前。
“你是夫君的学生?”妇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赵逸。
赵逸急忙躬身行礼:“学生宣和元年进士赵逸拜见师母!”
“宣和元年进士!竟已绯袍加身?”妇人吃惊地盯着赵逸。
“您且稍等,我这就去跟夫君说!”不等赵逸解释,妇人急忙转身进了屋子。
片刻后,传来妇人的声音:“何叔,请赵官人进来,直接去老爷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