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她怎么在客屋?”环儿循声冲进西侧客房。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环儿一进门就夸张地捂住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环儿你瞎说什么呢!”柳如烟脸颊飞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赶紧从床边站起身,又细心地替还在熟睡的赵逸掖了掖被角,“不是你想的那样!”
环儿从指缝里偷瞄:“娘子……你怎么和公子……睡一块儿了?”语气里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柳如烟无奈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出去说,别吵着公子。”她拉着环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院中。
“啊?你就这样……抱着公子睡了一宿?
什么……也没干?!”环儿听完经过,惊得小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柳如烟俏脸更红了,伸手作势要拧她:“你这死丫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我就是……哭累了睡着了而已!”
环儿抿着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哎呀娘子,我是替你可惜嘛!多好的机会呀,白白错过了……”
“闭嘴!”柳如烟羞恼地打断她,捋了捋鬓边散落的发丝,
正色道,“昨晚的事,不准跟任何人乱说!我去收拾一下。”说完,快步返回主屋。
环儿探头往西屋方向瞅了一眼,小声嘀咕:
“公子也真厉害……被娘子那样抱着,居然还能睡着?”摇摇头,钻进了厨房。
“公子——!起床啦——!吃饭啦——!”环儿清脆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不多时,赵逸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揉着后腰,龇牙咧嘴地从西屋挪了出来:“环儿?如烟呢?怎么还不出来?”
“娘子在屋里收拾呢。”环儿一边麻利地摆碗筷,一边好奇地打量赵逸,“公子,你脖子怎么了?”
“还能怎么?扭了呗!”赵逸没好气,“都怪如烟那丫头,昨晚抱得太紧,我转不过……”
他猛地刹住话头,尴尬地咳嗽两声:“咳……我是说,自己睡觉不小心扭到了。”
环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促狭地眨眨眼:“公子别掩饰啦,娘子都告诉我啦!”
赵逸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知道了你还问!
赶紧喊如烟出来吃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大大咧咧地在桌边坐下,夹了一筷子咸菜塞进嘴里。
柳如烟这才从主屋出来,脸上已恢复平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公子早。”
“早,快坐下吃饭,今天得把书稿赶完。”赵逸咬了一口炊饼,含糊道。
环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人都跟没事人一样,惊得瞪圆了眼睛,筷子都忘了动。
“环儿,你不饿吗?”柳如烟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
“啊?哦!饿!饿!”环儿这才回过神,赶紧埋头扒饭。
整整一日,赵逸在躺椅上口若悬河,柳如烟伏案疾书,环儿则负责端茶倒水、整理誊写好的书稿。
直到夕阳的金辉铺满了小院,赵逸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咔吧作响:“哎哟喂……今儿可累死本公子了!”
“公子你就躺那儿动动嘴皮子还喊累?”
环儿正小心翼翼地将厚厚一沓书稿叠齐,闻言忍不住吐槽,“娘子写了一天手腕都肿了,也没吭一声呢!”
柳如烟也站起身,轻轻揉着酸疼的手腕,温婉一笑:“无妨的,以前在楼里无事,也常一写就是大半日。”
环儿将整理好的书稿郑重地递给赵逸:“公子,你写这么多故事,是要出书吗?”
“出书?”赵逸接过那沉甸甸的稿子,翻了个白眼,“我这是给人当苦力呢!”
“啊?”环儿惊讶地瞪大眼,“公子你可是堂堂进士老爷!谁这么大胆子敢支使你干这活儿?”
“进士?”赵逸嗤笑一声,“别说我这二甲进士,就算是状元郎想给人写,人家还未必瞧得上眼呢!”
他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又得意地扬起下巴,
“也就是你家老爷我才华横溢,文采斐然,这才被贵人相中,请我帮忙。
而且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也不是白干!”
环儿眼睛瞬间亮了:“给钱了?给了多少?有一百两银子吗?”
“噗——!”赵逸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合着小爷我殚精竭虑、奋笔疾书两天两夜,在你心里就值一百两?!”
他抹着嘴,痛心疾首,“一百两银子算什么?本仙师想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摆摆手:“算了算了,环儿你不懂。这书是送给小孩子看的,情义无价!”
“还真是给小孩子看的啊?”环儿惊讶地翻看着稿子上的故事名。
“公子,”柳如烟若有所思,“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身份如此尊贵,竟能劳动公子亲自为其着书?”
她敏锐地抓住了赵逸话里的关键。
“哪家?”赵逸撇撇嘴,“当然是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那一家呗!不然你家公子犯得着这么卖力?”
“顶顶尊贵的一家?”环儿还在掰着手指头数。
“莫非是……宫里的贵人?”柳如烟掩口轻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聪明!”赵逸打了个响指,赞许地看了柳如烟一眼。
他起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还在苦思冥想的环儿:
“以后啊,没事多读点书,多跟你们家娘子请教请教,长长见识!”
说完,抱着书稿悠哉游哉地踱回了屋。
柳如烟看着环儿懵懂的样子,也忍俊不禁,学着赵逸的口吻嗔道:“你啊,是该多读点书了!”
第三日,清晨。
赵逸难得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簇新的绿色官袍,在屋里笨拙地整理着衣冠:“如烟!快来帮本官瞧瞧,这身官威可还像样?”
柳如烟含笑上前,帮他仔细抻平肩领褶皱,又后退一步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公子英姿飒爽,官仪堂堂。”
“公子今日……是要进宫送书?”柳如烟关切地问。
“进宫?”赵逸眉毛一挑,“我又不当太监,进宫干嘛?”
“公子!”柳如烟羞恼地瞪他,“你不是要给宫里送书吗?”
“哦,怪我怪我,没说明白。”
赵逸一拍脑门,“书是给宫里的贵人没错,但那地方门槛太高,我这芝麻绿豆官可进不去。得送到别处中转。”
“门槛太高?”柳如烟心思电转,试探道,“莫非是……东宫?”
“叮!”赵逸夸张地打了个响指,一脸赞赏,“要不怎么说我们如烟冰雪聪明呢!一点就透!”
“原来是送给崇国公殿下(皇长孙赵谌的爵位)。”柳如烟恍然。
“对对对!就是那个挂着鼻涕的小国公!”
赵逸连连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忿地咂咂嘴,
“啧,你说气人不气人?小爷我十年寒窗,满腹经纶,才混个从九品。
那小子路都走不稳呢,爵位就比我高到不知哪里去了!真是……”
柳如烟脸色骤变,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道:
“公子慎言!那可是官家的嫡长孙,未来的……万金之躯!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让外人听去,可是泼天的大祸!”
“当未来……哎……”赵逸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罢了罢了,我以后注意。对了,我这次是去蔡太师府上送书,你知道太师府在哪儿吗?”
“蔡相公的府邸?!”柳如烟再次惊讶。
“是啊,”赵逸点头,
“就前天在宫门外遇到的那个小白……咳,那位长得挺俊朗的公子,自称是太师的儿子。
旁边还有个什么帝姬,那小国公……呃,崇国公殿下还叫她姑母来着。”
见柳如烟眼神微妙地看着自己,赵逸赶紧补充:“那位公子自称蔡鞗。”
“蔡鞗?”柳如烟了然,“若如烟没猜错,公子遇到的应是蔡相公家的五衙内(对高官子弟的尊称)。
那位帝姬,便是他的夫人,官家第五女,茂德帝姬殿下。”
“茂德帝姬?赵福金?!”赵逸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公子?”柳如烟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帝姬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