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地往住处走去,程奕君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转身,独自走向另一个方向——那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小院。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小院里静悄悄的。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石阶缝隙里探出的青苔,墙角那丛茂盛的月季,甚至连窗前书桌摆放的角度都未曾改变。
走进房间,更是让他心头一动。屋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书架上他留下的那些戏曲剧本和文学书籍整齐排列着,仿佛他昨天才刚刚离开。显然,这些年,即便他不在,这里的打扫也从未被落下过。
他轻轻抚过光滑的桌面,指尖没有沾染一丝灰尘,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回到了宁静的港湾。在这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所有在外奔波积累的疲惫和紧绷感,都在这一刻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安稳与平静。
他将随身行李简单归置好,几件常穿的衣服挂进衣柜,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
坐在熟悉的书桌前,他思考起接下来的安排。要为《青歌会》做准备,田梦笙的歌曲需要更丰富的编曲,离不开现代乐器和专业的录音设备。
但说实话,他对这些新兴的电子乐器和复杂的录音设备了解有限,自己贸然去采购,恐怕既费钱又买不到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明远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赵老师温和的声音:“奕君?安顿好了?”
“赵老师,打扰您了。”程奕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确实有个事想请您帮忙。我这边需要准备一些现代乐器和录音设备,用于《青歌会》的编曲和排练。但您知道的,我对这方面不太在行,怕买不好……”
“哈哈,我当什么事呢!”赵明远爽朗的笑声传来,“这事你找我算找对人了。”他语气笃定,“这样,你稍等一下,我有不少朋友是开专业录音棚的,也是搞设备租赁和销售的。我马上联系人,让那边根据你的需求,直接配一套性价比高又实用的设备送过去。乐器方面也能提供专业建议,保准比你瞎摸索强。”
程奕君心里一松,连忙道谢:“那太感谢您了,赵老师!真是帮大忙了。”
“客气什么,都是为了梦笙的比赛嘛。”赵明远说道,“你等我电话,我联系好了直接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你,你准备好地方,明天上午就能给你配置妥当。”
挂了电话,程奕君长长舒了口气。有赵老师帮忙,这个最实际的问题算是解决了,程奕君心里有了底,但行动上却没闲着。他略一思考,便起身走出房间。正好看见几个年轻的师侄拿着练功服,看样子是准备去排练厅。
“小石头,你们几个先别急着去练功,”程奕君叫住其中那个最机灵的,“帮师叔个忙。”
被叫做小石头的少年立刻停下脚步,和其他几人一起恭敬地应道:“小师叔,您吩咐!”
“跟我来,咱们去把那小跨院空着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程奕君说着,便带着这几个半大小子往柳清音她们即将入住的小院走去。
路上他简单解释了一下,需要空间安装一些音乐设备。师侄们一听是正事,更是干劲十足。
到了小院,程奕君指挥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三女选剩下房间里的闲置家具和杂物搬走,归置到库房,又把整个小院从里到外彻底清扫了一遍。
“这里要留出放调音台的位置……那边靠墙,可以放音箱和键盘……”程奕君一边打扫,一边在心里规划着设备的布局。虽然他不精通设备,但对音乐制作的基本空间需求还是有所了解的。看着逐渐变得空旷整洁的房间,他仿佛已经能听到未来这里流淌出的动人旋律。
就在程奕君带着师侄们为设备安装做准备的同时,二师姐那边也没闲着。
她是个急性子,回到自己屋里,立刻挨个给还在京城、或是附近能赶得回来的同门师兄弟们打电话。
“喂,老三家的?是我!奕君回来了!对,就今天!晚上食堂,我给他接风,你们两口子必须到啊!”
“老五!别跟我说你晚上有约了,推了!什么事能比你小师弟回家重要?……这还差不多!”
“小六子,你离得近,早点过来,帮着张罗张罗!”
二师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嗓门洪亮,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欢喜。电话那头的人们,一听说程奕君回来了,反应都出奇地一致——先是惊讶,随即便是满口答应。
“奕君回来了?太好了!二师姐你放心,晚上我一定到!”
“这小子总算知道回家了!我这边忙完就过去,很快!”
“给我留个位置!我这就去买点他爱吃的点心带过去!”
更有甚者,像性子最急的五师兄,手头正好没事,电话里一听消息,直接就说:“还等晚上?我这就回剧团!好久没见这小子了,得先看看他变样没!”
于是,不过中午一点多钟,剧团大院就开始为晚上的接风宴忙碌起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赶回剧团。
院子里打招呼的声音、爽朗的笑声此起彼伏,那热闹的劲儿,仿佛已经提前开始了聚会。
这份因他归来而涌动的温情,正在剧团每个角落悄然蔓延,等待着夜晚的正式欢聚。
二师姐雷厉风行,打完一圈电话,心里就有了谱。她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间,在院子里精准地“逮”住了三个正准备去练功的年轻弟子。
“你,你,还有你!别练了,跟我走!”二师姐手一挥,不容置疑地说,“去买菜!晚上给你们小师叔接风,得弄点硬菜!”
三个年轻弟子露出兴奋的笑容应了一声,便跟着二师姐朝着附近最大的菜市场出发了。
二师姐前脚刚走,六师姐后脚就赶回了剧团。她接到电话时正在不远处的朋友家做客,一听程奕君回来了,跟朋友打了声招呼就急着往回赶。她没回自己在剧团的房间,直接扎进了食堂后厨。
“老张,晚上的菜单定了吗?我来帮忙!”六师姐系上围裙,洗了手就开始检查现有的食材,又跟食堂的大师傅商量着添几个程奕君小时候爱吃的菜。有她这个细心又能干的在,食堂的准备工作立刻变得更加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正为即将到来的“青歌会”紧张排练的林杏儿,接到了六师姐火急火燎的电话。
“什么?!奕君和清音那丫头回来了?!今天?!就在剧团?!”林杏儿对着手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旁边合作的乐手都看了过来。
电话那头六师姐还在说着晚上接风宴的事,林杏儿这边已经又气又急,对着空气开始数落:“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尤其是清音这丫头,连自己老妈都瞒着!看我回去不收拾她!”
“行了行了,六姐,我知道了!我这边马上结束,尽快赶回去!”
她挂了电话,也顾不上跟乐手详细解释了,匆匆交代了几句,抓起包就往外冲。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和一丝藏不住的喜悦,脚步快得带风,嘴里还忍不住继续念叨:
“真是的……回来也不打个招呼……这孩子……看我不……”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她归心似箭的心情,却比谁都迫切。剧团大院,因为这个游子的归来,正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迅速地、热闹地、充满温情地重新凝聚起来。傍晚的接风宴,注定会是一场久违的、盛大的家庭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