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台的晨雾尚未散尽,却已被层层叠叠的人影驱散大半。
送仙典仪的现场比请仙典仪时更显肃穆,昨夜备好的夜泊石沿石阶铺成甬道,
幽蓝光泽在晨光中流转,将每一级台阶都染成深邃的宝石色。
萍姥姥出借的涤尘铃悬在神龛正上方,
铜铃轻晃,清越声响穿透喧嚣,让周遭的空气都透着洁净的凉意。
空跟着钟离穿过人群,只见神龛前的供桌上已摆好全套祭品:
永生香燃出袅袅青烟,与檀香交织成厚重的香气;
莺儿调配的香膏盛在玉瓶中,琥珀色的油膏正缓缓渗出霓裳花的芬芳;
飞云商会赶制的百只风筝整齐叠放在角落,绢面上绘着璃月的山川河海。
“吉时已到。”钟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个平台。
他身着棕红长袍,宽檐帽下的琥珀眼眸扫过在场众人,
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严,与往日里温和的客卿模样判若两人。
千岩军早已褪去肃杀之气,纷纷垂首伫立,
观礼的民众也屏息凝神,连派蒙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钟离缓步走到供桌前,指尖轻拈三炷永生香,
火光跃起的瞬间,周遭的岩元素力突然变得浓郁起来。
他对着神龛躬身三次,将香插入香炉,动作从容肃穆,每一步都合乎古老仪轨:
“三千年风霜护璃月,辞行此世赴高天。
今以夜泊为引,以香花为礼,恭送岩王帝君——”
“恭送帝君!”民众齐声高呼,声音震得石阶旁的树叶簌簌作响。
就在此时,一阵狂傲的笑声突然划破肃穆:
“哈哈哈!好一场热闹的戏码,可惜演给死人看,未免太可惜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只见公子踏着石阶快步而上,
红蓝相间的劲装在晨光中格外刺眼,腰间的匕首已出鞘,
冰元素力在刃尖凝成细碎的冰晶。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愚人众士兵,黑制服上的冰元素徽章闪着冷光,瞬间将平台包围起来。
“公子?你要干什么!”派蒙立刻飘到空身前,警惕地瞪着来人。
钟离却依旧平静地整理着供桌上的祭品,仿佛没看见眼前的变故。
凝光快步从七星席位走出,七枚星璇宝石在周身旋转,金光大盛:
“达达利亚先生,送仙典仪乃璃月要事,愚人众此举未免有失外交礼仪。”
“礼仪?”公子嗤笑一声,匕首直指神龛,
“你们藏着的根本不是岩神的遗体,只是一具没有神之心的空壳!
摩拉克斯那老家伙,根本就是在装死!”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民众瞬间陷入混乱。
“装死?帝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愚人众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议论声此起彼伏,千岩军连忙维持秩序,却挡不住人心浮动。
刻晴拔剑出鞘,雷元素在剑身噼啪作响:
“一派胡言!帝君仙体由七星亲自看护,岂容你肆意诋毁!”
“诋毁?”公子抬手一挥,几名愚人众士兵立刻抬来一个木盒,
打开的瞬间,数十张百无禁忌箓飘落出来,暗红色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帮钟离筹备典仪?为的就是等这一刻!”
他纵身跃到供桌旁,一脚踹翻香案,琉璃盏摔得粉碎。
“摩拉克斯躲了起来,七星忙着争权夺利,正好给了我机会!”
公子举起匕首,冰元素力注入百无禁忌箓,符文瞬间亮起红光,
“这三千年前的封印,也该松动了!”
空突然想起钟离曾提及的“漩涡之魔神”,心头一紧:“你要唤醒奥赛尔?!”
“还算聪明。”公子笑得越发狂傲,
“既然摩拉克斯不肯现身,那就让他的老对手来问问,
璃月没有了神明,还能不能撑下去!”
他将匕首刺入地面,红光顺着石阶蔓延而下,直冲向璃月港外的海面。
刹那间,海面掀起滔天巨浪,黑色的漩涡在海中急速旋转,
浑浊的海水翻涌着拍向码头,无数渔船被掀翻,尖叫声从港口传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一只巨大的触手,
布满青苔的皮肤下泛着幽蓝的光,正是被摩拉克斯镇压在孤云阁的漩涡之魔神奥赛尔!
“魔神!是魔神复活了!”民众的惊呼声变成绝望的哭喊,纷纷向石阶下逃窜。
千岩军组成人墙阻拦,却在魔神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不少士兵的枪杆都在颤抖。
“刻晴,率千岩军疏散民众!”
凝光大喝一声,星璇宝石化作金色护盾,挡在平台边缘,堪堪挡住飞溅而来的海水,
“甘雨,联系绝云间的仙人!”
甘雨立刻取出法器,冰元素力注入文书,白色的信鸽带着讯息冲向天际。
但奥赛尔的攻击已接踵而至,巨大的触手横扫而来,拍在金色护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凝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星璇宝石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重新封印魔神!”
就在此时,云层中传来清亮的鸟鸣,三道流光冲破晨雾,落在平台上。
留云借风真君的翠色身影率先显现,尾羽翎羽高高扬起:
“七星无能,竟让魔神现世!”
紧随其后的是削月筑阳真君的青灰道袍和理水叠山真君的蓝白道袍,
三位仙人周身元素力涌动,形成无形的屏障,暂时挡住了魔神的威压。
“留云,莫要多言!”削月筑阳真君沉声道,岩元素力凝聚成巨大的石刺,刺向海中的触手,
“先镇压魔神再说!”
理水叠山真君抬手召出水流,化作锁链缠住触手,试图限制其动作。
留云借风真君则召来风刃,密集的风元素攻击如暴雨般落在魔神身上。
可奥赛尔毕竟是远古魔神,即便被镇压三千年,力量依旧恐怖。
它怒吼一声,巨大的触手挣脱水流,拍向玉京台,石刺在触手下瞬间崩碎。
留云借风真君被震得后退数步,翎羽掉落几根:
“可恶!没有摩拉克斯的岩枪,根本镇不住它!”
凝光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依旧坚定:“七星并非无能之辈!”
她抬手一挥,七枚星璇宝石飞向空中,化作巨大的星盘,
“璃月的屏障,由我们自己守护!”
刻晴纵身跃到星盘上,雷元素力注入星盘,
金色的雷光顺着星盘蔓延,形成巨大的雷网,罩向魔神的触手。
空也握紧剑柄,风元素力凝聚成风刃,与仙人、七星的攻击交织在一起。
派蒙在一旁焦急地大喊:“钟离先生!快想想办法啊!”
钟离终于抬起头,宽檐帽下的琥珀眼眸望着海中的魔神,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摘下帽子,露出全貌——
额间的岩元素印记清晰可见,周身的岩元素力不再收敛,
厚重得如同山岳,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三千年了,奥赛尔,你还是这般急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跨越了时光的洪流。
这声音落入众人耳中,三位仙人猛地愣住,削月筑阳真君的石刺停在半空:
“这气息……是帝君?”
留云借风真君的尾羽瞬间竖起,难以置信地瞪着钟离:“你、你是摩拉克斯?!”
民众也停下了逃窜的脚步,纷纷回头望去。
钟离缓步走到平台边缘,岩元素力在他脚下凝聚,形成白玉般的台阶,缓缓延伸向海面。
“七星藏匿的,并非我的遗体,而是我褪去的‘法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请仙典仪上的‘遇刺’,不过是我与愚人众的一场交易。”
公子脸色骤变,冰元素力瞬间暴涨:“交易?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
“自然。”钟离淡淡开口,
“你以为百无禁忌箓是谁让你拿到的?
你以为唤醒魔神的契机是谁创造的?”
他抬手一挥,一枚金色的印章从袖中飞出,正是岩王帝君的权柄象征,
“我需要一场考验,看看璃月没有了神明,是否还能立足;
而冰之女皇想要我的神之心,便答应了这场戏。”
“你把我当棋子?!”公子怒吼着冲向钟离,匕首带着冰元素力刺来。
可他刚靠近钟离三步,就被无形的岩元素屏障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钟离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海中的奥赛尔。
魔神似乎感受到了昔日仇敌的气息,怒吼着发起猛攻,巨大的触手带着滔天巨浪拍来。
钟离抬手,岩元素力在海中凝聚,无数岩石从海底升起,化作巨大的岩枪,如森林般刺向奥赛尔。
“当年能镇压你一次,今日亦然。”
钟离的声音带着威严,岩枪瞬间刺穿魔神的触手,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奥赛尔发出痛苦的哀嚎,却依旧挣扎着想要靠近璃月港。
“光靠帝君一人不够!”凝光大喝一声,星盘的光芒再次暴涨,
“七星听令,注入元素力!”
刻晴与其他星官立刻响应,七种元素力汇入星盘,化作金色的锁链,缠住奥赛尔的身躯。
三位仙人也同时发力,风、岩、水元素交织成巨大的牢笼,将魔神困在其中。
空趁机跃到空中,风元素力凝聚成巨大的风刃,劈在魔神的眼睛上。
奥赛尔吃痛,猛地缩回触手,却被岩枪死死钉在原地。
钟离见状,抬手将金色印章打入海中,印章化作巨大的岩台,将奥赛尔死死压在海底,
海水渐渐恢复平静,只有残留的元素力还在空气中波动。
魔神被重新封印,玉京台一片死寂。
民众望着钟离的身影,先是沉默,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帝君!是帝君显灵了!”
不少人跪倒在地,对着钟离的方向叩拜,泪水混合着激动滑落。
刻晴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雷元素力渐渐散去。
她走到钟离面前,一向锐利的眼神中带着复杂:
“您……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三千年的守护,还换不来您的信任吗?”
“并非不信任。”钟离扶起刻晴,语气温和了许多,
“神明的庇护终有尽头,璃月的未来,终究要交给璃月人自己。”
他看向凝光,“你藏匿法蜕,稳定局势,做得很好。”
凝光躬身行礼,星璇宝石恢复平静:
“为璃月尽忠,是七星的职责。
只是帝君与愚人众的交易……神之心真的交给他们了吗?”
“契约已成,自然要履约。”钟离淡淡道,
“不过我与冰之女皇的契约中,还有附加条款——
若愚人众敢危害璃月,这份契约便即刻失效。”
他看向被千岩军控制住的公子,“达达利亚,你逾越了界限。”
公子冷笑一声,却不再反抗:
“没想到我会输给一场精心策划的戏。
但冰之女皇的目标不会改变,神之心既然已经交出,你们就等着愚人众的下一步行动吧!”
千岩军将公子押下去后,钟离转身看向三位仙人。
留云借风真君别过脸,却忍不住嘟囔:
“既然是考验,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害本仙白担心一场。”
削月筑阳真君抚须轻叹:“帝君用心良苦,是我等太过急躁。”
理水叠山真君则温和道:“璃月已证明了自己,仙凡同心,方能长久。”
钟离点头,目光落在空身上:“旅者,多谢你陪我筹备送仙典仪。你的嫌疑,自然也洗清了。”
他递过一枚玉佩,“这是往生堂的信物,以后在璃月,若有需要,可凭此信物找我。”
空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派蒙终于反应过来,飘到钟离面前,气鼓鼓地叉腰:
“钟离先生!不,帝君大人!你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
下次请客必须去新月轩,还要点最贵的琉璃袋!”
钟离朗声大笑,眼中满是笑意:“好,下次我请客。”
他望向璃月港的方向,晨光已驱散晨雾,
港口的渔船重新启航,市井的喧闹渐渐恢复,一切都如往日般鲜活。
“仙众的时代已然过去,人的时代正在到来。”钟离的声音带着释然,
“这场辞行,既是送我自己,也是送那个神明守护的旧璃月。”
他将宽檐帽重新戴上,恢复了往日客卿的模样,“走吧,去新月轩,我请客。”
空和派蒙跟在钟离身后,走下玉京台的石阶。
阳光洒在石板路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空握着手中的玉佩,望着璃月港的繁华景象,忽然明白,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波,
不仅是岩神对璃月的考验,更是璃月走向新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