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在雷暴中猎猎作响,巨浪如同愤怒的巨兽般拍打船身,将冰冷的海水溅落在每个人脸上。
五郎死死攥着船舷,狐耳因紧张而紧紧贴在头皮上,尾巴在身后绷得笔直:
“这鬼天气太反常了,八酝岛的祟神之力怕是彻底失控了!”
心海立在船头,淡蓝色巫女服被狂风掀起边角,
她却丝毫未动,清澈的眼眸穿透雨幕望向远处被黑云笼罩的岛屿:
“是邪眼在放大祟神的怨念。
哲平使用邪眼的频率太高,已经成了怨念的导体,他现在恐怕……”
话音未落,一道紫色雷光撕裂云层,照亮了岛上扭曲的大蛇骸骨,
那正是魔神奥罗巴斯遗留的残骸,此刻正渗出浓稠的瘴气。
船刚靠岸,刺鼻的硫磺味便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岸边的礁石上布满晶化骨髓,踩上去滋滋作响,
几个被祟神污染的野伏众正蜷缩在岩石后,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五郎拔刀出鞘,岩元素力在刀身凝聚:“我来开路!你们去找哲平!”
他纵身跃起,刀光劈出的瞬间,岩盾将扑来的野伏众尽数震飞,尾巴扫过之处卷起碎石屏障。
空拉着派蒙紧随其后,沿途的景象越发骇人。
昔日的渔村早已化为废墟,房屋被雷光劈得焦黑,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器和染血的绷带,空气中的瘴气浓得几乎能凝成实质。
派蒙捂着鼻子,声音发颤:
“哲平会不会出事啊?这里的祟神污染比踏鞴砂严重十倍都不止!”
“往大蛇骸骨的方向走。”心海突然开口,指尖划过随身携带的兵法书,
“邪眼与祟神同源,越是怨念集中的地方,对哲平的吸引力越强。
奥罗巴斯的遗骸是整个八酝岛怨念的核心。”
她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呐喊声,夹杂着雷元素的爆裂声。
三人循声奔去,穿过一片焦黑的竹林,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浑身一僵。
哲平正挥舞着短刀与一群幕府军厮杀,他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雷元素力,
却并非神之眼的纯净光芒,而是带着邪异的紫色瘴气。
他的头发已完全变白,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
原本挺拔的身形佝偻得像个老翁,唯有眼神依旧燃烧着狂热的光芒。
“哲平!快停下!那是邪眼的陷阱!”
空放声大喊,风元素力凝聚成刃,瞬间将围攻哲平的幕府军击退。
哲平猛地回头,看到空时愣了愣,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执念覆盖:
“旅行者?别过来!我能赢……我能成为英雄!”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黑血,手腕上的邪眼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你看,我现在很强,比任何人都强!”
话音刚落,他突然捂着头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祟气从邪眼中疯狂涌出,顺着他的血管蔓延,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蛇虫。
心海脸色骤变,立刻掏出符箓掷向空中:
“快压制他体内的祟气!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怨念吞噬的!”
五郎立刻上前,岩元素力在哲平周身凝成牢笼,试图困住外泄的祟气。
空则凝聚风元素,将周围的瘴气尽数吹散。
派蒙急得直跺脚,从背包里掏出所有能找到的解毒药剂:
“这些有用吗?快给他用上!”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哲平的身体在祟气中剧烈抽搐,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皱纹越来越深,
原本年轻的面容迅速衰老,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飞灰。
他挣扎着抓住空的手腕,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旅行者……我是不是……还是没用啊……”
空的眼眶瞬间泛红,握紧他冰冷的手:
“不是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保护了绀田村的人,守护了踏鞴砂的同伴,你就是英雄。”
哲平闻言,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
他松开手,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手腕上的邪眼失去光泽,变成一块冰冷的黑色废铁。
周围的瘴气仿佛失去了牵引,慢慢消散在雨幕中,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五郎默默收起刀,别过脸去,狐耳耷拉下来,尾巴无力地垂在身侧。
心海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低声道:
“是我太大意了。我早该察觉到愚人众的阴谋,不该让他们有机可乘。”
派蒙趴在空的肩头,哭得抽抽搭搭:
“都怪愚人众!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缺德事!”
空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冰冷得如同寒铁。
他看向不远处大蛇骸骨的方向,那里隐约有机械运转的声响,
紫色的瘴气正从骸骨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邪眼的源头应该在那里。”他沉声道,
“我们去毁掉它,不能让更多人重蹈哲平的覆辙。”
五郎立刻挺直脊背,抹去眼角的湿润:
“我带路!大蛇骸骨下有个隐秘的洞穴,之前探查时发现有愚人众活动的痕迹。”
穿过布满晶化骨髓的峡谷,一座巨大的蛇骨横亘在眼前,骨骼缝隙中缠绕着黑色的机械管道,
管道尽头的洞穴里透出紫色的光芒,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刺耳声响。
洞口守着几个愚人众士兵,看到众人立刻举起武器,邪眼在手腕上闪烁着雷光。
“碍事。”五郎低喝一声,
岩元素力在掌心凝聚成矛,猛地掷出,瞬间刺穿了为首士兵的盾牌。
空紧随其后,风元素力化作利刃,几下便将剩余的士兵制服。
洞穴内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数百个黑色的邪眼悬挂在机械臂上,下方的熔炉里燃烧着晶化骨髓,
紫色的能量顺着管道流入邪眼,旁边的货架上堆满了尚未完工的半成品。
“这就是愚人众的邪眼工厂。”心海走上前,仔细查看熔炉上的标记,
“这些技术来自枫丹,和踏鞴砂发现的装置一模一样。
看来博士从五百年前就开始研究祟神与邪眼的结合了。”
派蒙气得直跺脚:“太过分了!他们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就在此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轻笑,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与傲慢:
“呵,一群蝼蚁也敢闯我的地盘?”
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缓缓走出,银白色的头发垂在肩头,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正是愚人众执行官散兵。
他扫过地上的愚人众尸体,眼神越发冰冷,“看来你们破坏了不少乐趣。”
“是你在背后搞鬼!”空立刻举起剑,风元素力在周身涌动,
“你为什么要给反抗军送物资、发邪眼?”
散兵嗤笑一声,指尖凝聚出紫色的雷元素球:
“不过是一场实验罢了。
看看凡人在力量的诱惑下会变得多丑陋,看看所谓的反抗精神是不是经得起考验。”
他看向哲平倒下的方向,语气里满是嘲讽,
“那个小家伙倒是有趣,为了所谓的‘英雄梦’,把自己燃烧得一干二净,真是愚蠢又可笑。”
“你闭嘴!”空怒喝着冲上前,风刃直逼散兵面门。
散兵身形一闪,轻松避开攻击,雷元素球猛地砸向地面,掀起的冲击波将空震飞出去。
五郎立刻上前接应,岩盾挡住了接踵而至的雷暴,却被震得手臂发麻:
“这家伙的力量太强了!”
心海迅速掏出兵法书,指尖划过书页,几道水刃同时射向散兵:
“他的雷元素力里掺杂了祟神的怨念,不能硬拼!”
然而散兵的速度极快,水刃根本无法击中他,反而被他操控的雷元素反弹回来。
散兵飘到半空中,俯视着众人,眼神如同看待猎物:
“珊瑚宫心海?海只岛的现人神巫女?
听说你很聪明,不如猜猜,当反抗军发现自己的力量来自愚人众,会是什么反应?”
他抬手一挥,洞穴顶部的岩石开始脱落,
“不过你们没机会知道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
就在岩石即将砸落的瞬间,一道粉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折扇轻轻一挡,所有坠落的岩石便化为粉末。
八重神子踏着虚空走来,紫色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曳,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
“散兵,欺负小朋友可不好哦。”
散兵看到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八重神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是不来,某人精心布置的局不就要被你搅黄了?”
八重神子走到空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家伙,别这么激动,对付这种没断奶的傀儡,有的是办法。”
她转向散兵,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锋芒,
“博士让你负责邪眼实验,可不是让你在这里玩杀人游戏的。
回去告诉那个疯子,他的玩具该收一收了。”
散兵咬了咬牙,显然对八重神子极为忌惮,却又不敢发作。
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空一眼:
“算你走运。但这场游戏还没结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完,身形化作一道雷光,消失在洞穴深处。
危机解除,八重神子收起折扇,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空身上:
“旅行者,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关于雷电将军,关于你要找的妹妹,还有这个即将失控的稻妻。”
心海立刻明白过来,对五郎吩咐道:
“你带士兵清理这里的邪眼工厂,销毁所有设备,我先回海只岛安抚军心。”
她看向空,眼中满是歉意,“哲平的事……多谢你。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五郎点头应下,望着心海离去的背影,轻声道:
“珊瑚宫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场战争,本就充满了牺牲。”
洞穴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八酝岛的蛇骨上,泛着惨白的光芒。
八重神子倚在岩石上,慢悠悠地说道:
“你以为现在的雷电将军,还是五百年前那个斩杀魔神的影吗?”
她顿了顿,看着空惊讶的眼神,继续道,
“现在执掌稻妻的,只是她制造的人偶。
真正的影,躲在‘一心净土’里,对外面的一切视而不见。”
派蒙瞪大了眼睛:“人偶?那我们之前见到的将军都是假的?”
“也不能说假。”八重神子晃了晃折扇,
“人偶承载了影的‘永恒’理念,严格执行着她留下的规则。
但人偶终究没有感情,只会机械地维持秩序,这才让愚人众有机可乘,挑起战争。”
她看向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而你,是唯一能进入一心净土的人。毕竟,你可是亲手触碰过她的刀啊。”
空想起在天守阁被将军斩杀的瞬间,那种灵魂离体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他握紧了拳头:“我要怎么做才能进入一心净土?”
“时机未到。”八重神子笑着摇头,
“等你准备好面对影的执念,我自然会带你去。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她凑近几步,压低声音,
“鸣神大社的神樱树出了点问题,需要你的力量帮忙净化。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干活,关于你妹妹的线索,我知道一些。”
空心中一动,刚要追问,五郎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旅行者,这是哲平的东西。”
布包里放着一个磨损的短刀,一本记满战斗笔记的本子,还有那个绣着小鱼图案的布偶——
正是之前哲平送给派蒙的那个。
派蒙接过布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哲平还说,等战争结束要去鸣神岛吃三色团子……”
八重神子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
“凡人的生命就像樱花,短暂却热烈。
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也算是求仁得仁。”
她看向远处的鸣神岛方向,“但稻妻的樱花,不能再被战火摧残了。”
空将布包收好,眼神变得坚定:“我会毁掉愚人众的阴谋,也会让影收回眼狩令。”
他看向八重神子,“神樱树的事,我帮你。但你必须告诉我,我的妹妹到底在哪里。”
“放心,我从不说谎。”八重神子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现在,我们得先回鸣神岛。有些东西,需要你亲眼看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八酝岛的蛇骨上,将其染成金红色。
五郎站在岸边,看着空和派蒙跟着八重神子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身后的士兵们正在销毁邪眼工厂的残骸,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每个人坚毅的脸庞。
“哲平,你看到了吗?”五郎轻声说道,“你的牺牲没有白费。我们一定会赢的。”
海风卷起海浪,拍打着礁石,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
空回头望了一眼八酝岛,心中默念:哲平,我会完成你的心愿,让稻妻重归和平。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跟着八重神子,朝着鸣神岛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