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像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世界,自然也漫过了陆修曾经生活的那条老街。
“哎哟喂,海底真有巨人啊?还跟大长脖子龙(腕龙)住一块儿?”胖婶攥着把瓜子,倚在自家杂货店门框上,对着隔壁裁缝铺的张伯啧啧称奇,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路过的小猫身上。电视里正重播着发布会的片段,柳薇那张清冷的面孔在老旧电视机屏幕上显得有些失真。
张伯推了推老花镜,手里还捏着件要锁边的裤子,眯眼瞅着屏幕里那些斑斓的壁画:“说不准呐……老祖宗的话,有时候不是空穴来风。山海经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保不齐就有根据。这下好了,历史书都得重写喽。”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历经世事的感慨,“就是不知道,这么厉害的文明,咋说没就没了呢?”
老街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兴奋、茫然和些许不安的情绪。人们谈论着“史前巨人”,就像谈论一件远在天边、却又莫名与自己扯上了关系的奇闻异事。陆修偶尔能从加密渠道看到一些外围信息,知道这条他从小长大的巷子,也沉浸在这场全球风暴的余波里,只是那里的喧嚣,已经离他很远了。
“叮叮咚咚——”
加密通讯器上,属于夏小棠的那个头像疯狂跳动,信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几乎要淹没屏幕。
“我的天!!!陆修你看到了吗?!史前文明!是真的!!”
“我们系群里都炸锅了!教授说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没有之一!”
“那些壁画!我的天,那种艺术风格,那种表现力!完全颠覆了认知!”
“你……你是不是就在那个研究所?你是不是参与了这个项目?快告诉我!【抓狂表情】”
陆修能想象出她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手指飞快打字的模样。他斟酌了一下,回复过去:
“嗯,看到了。项目有保密要求,细节不能多说。”
这句话等于默认了她的猜测。果然,夏小棠的信息立刻跟了过来,语气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骄傲:
“我就知道!你那么厉害!怪不得之前神神秘秘的!”
“天啊,你居然在参与改写历史!太酷了!!”
“等你以后能说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请你吃一个月的饭!不,一辈子!”
“还有……我想你了。”
文字间洋溢的热情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陆修看着那些感叹号,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这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仰慕,让他心头泛起一丝暖意,也冲淡了些许身处风暴中心的压抑感。
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没有多做承诺,但那份默契和隐约的纵容,已然在两人之间流转。
与此同时,老街花店内。
沈清秋坐在柜台后,小小的电视机开着,声音调得很低。屏幕上,新闻画面正反复播放着海底壁画的恢弘景象和柳薇冷静陈述的特写。沈清秋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又缓缓移开,望向窗外熟悉的巷口。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
遥控器从她的指尖滑落,掉在铺着碎花棉布的柜台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弯腰拾起,指尖在电源键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转身拿起水壶,走向那些需要精心照料的盆栽,动作依旧轻柔,只是修剪枝叶时,剪刀在空中停顿的时间,比平日长了些许。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满是植物和花香的地面上。
新闻里传来主持人激昂的声音,讨论着这项发现如何改变人类对自身历史的认知。
沈清秋直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盆栀子花洁白的花瓣,目光再次投向电视屏幕,里面正巧闪过研究所外部模糊的远景镜头。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继续给花草浇水,水珠溅湿了鹅黄色棉麻裙的裙摆,留下深色的印记。
而在城市另一端,明月国际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空气冷得如同冰窖。
苏明月关掉了墙面上的激光投影,新闻发布会的喧嚣戛然而止。她赤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
“改写历史?”她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柳薇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阴影里,管家垂手而立,低声汇报:“柳薇的公关策略很成功。目前国际主流舆论的焦点,已被成功引导至考古学和地球生命演化史领域。关于‘非地球能量特征’的讨论热度正在下降。”
“掩耳盗铃。”苏明月轻哼一声,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猩红的指甲轻轻敲击着玻璃:“巨人文明……不过是又一块垫脚石。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她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那座藏在群山之中的研究所。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管家:“我们找到的那些东西,哪一件能用‘史前文明’简单解释?就比如我送给陆修的那件‘小礼物’……”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光滑的手臂,仿佛在感受某种无形的联系。
“那枚殷墟古玉,柳薇他们只会把它当成一件古董。但他们不明白,这种能直接影响人类意识的东西,肯定不是那个年代该有的东西?”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
管家沉默地听着,头垂得更低了些。
苏明月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个平板,快速调出几张极度模糊、似乎是从某种黑色石碑上拓印下来的诡异符号图片,其中几个符号的扭曲方式,竟与那枚殷墟古玉内部的某些能量纹路有微妙的相似。
她深吸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给陆修准备的‘下一份礼物’,可以送过去了。”
“是,苏总。”
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下。
苏明月依旧站在窗前,夕阳将她曼妙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如同一个优雅而危险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