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陆修在客房的丝绸被褥里醒来。
手指无意识地摸到胸前的玉璜。触感还是那样温润,但经过昨晚那出“梦游”,这温润里透出股说不出的凉意。
他仔细回想着苏明月当时的每个表情——那份刻意摆出的惊讶,那双打量他反应的眼睛。这是一场测试,而他似乎过关了。
走进餐厅时,苏明月已经坐在长桌一端。她换了身藕荷色的软缎旗袍,领口钉着几粒小珍珠,比昨天办公时的锋利劲儿多了几分居家的柔软。晨光从落地窗斜进来,在她周身勾了层淡淡的光边。
“醒了?”她抬眼,嘴角自然弯了下,手里银勺正搅着白瓷杯里的咖啡,“山药小米粥,养胃的。坐。”
口气平常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不问不提,连一丝异样都找不到。这种过分的正常,本身就是最厉害的控场。
陆修在她侧手边坐下,木椅背贴着脊柱。他演着被玉璜影响后的样子——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一瞬,带着点自己都说不清的依恋,然后才略显局促地移开。
“昨晚……”他开口,声音掺着点沙哑和犹豫,像个不知怎么认错的孩子。
“昨晚你大概是累着了,”苏明月轻巧截过话头,语气淡得像在聊天气。她亲手盛了碗粥推到他面前,碗边搁着同色瓷勺,“这庄园房间多,走错也难免。尝尝。”
她倾身过来放碗时,一缕鸢尾花香拂过他鼻尖。真丝袖口轻轻擦过他手臂,短暂接触,自然得挑不出毛病,却像羽毛搔过心口。玉璜在她靠近时,隐约温了一下。
陆修垂下眼,用勺子慢慢搅着粥,米香热乎乎地蒸上来。“谢谢苏总。”他低声说,话音里夹了丝的依赖。
“跟我还客气。”苏明月轻笑,坐回主位,优雅地拾起餐巾,“今天天气不错,正好,仓库那边新到了一批小东西,有些挺特别,我一个人拿不准,吃完陪我去看看?”
她用“陪我去看看”,不是“你去处理”。言辞里的亲近和信任,是头一回。这是一种奖励,奖他通过了昨夜那场无声的考试。
陆修抬头,目光掠过她脸,又似被玉璜牵着,在她颈间细腻的皮肤上停了停。“好。”他答得简短,带着种被需要、被信赖的满足。
早餐在一种微妙而平静的气氛里继续。苏明月偶尔提些商业趣闻,或是庄园里新开的花,绝口不提技术、修复这些敏感话题。她像个极有耐心的钓者,不再急扯鱼线,就让鱼在饵边游着,习惯这份安宁。
饭后,两人并肩往主楼侧翼的仓库走。晨露还没干,石子路上脚步声清晰。苏明月步子不快,高跟鞋敲地的节奏稳当。陆修稍落后半步,视线扫过她旗袍下摆随着步伐轻晃的曲线,还有腰间那根细束带勒出的弧度。玉璜贴在他胸口,持续散着温和的能量波动,像种无声的催眠。
仓库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里面灯火通明,恒温恒湿,像个小型博物馆的库房。一排排金属架盖着白防尘布。
苏明月走到最里侧一个独立合金保险柜前,输密码,做了虹膜验证。柜门开启,她小心地从里面捧出个紫檀木盒,约莫三十公分长。
“刚通过特殊渠道收来的,”她把木盒放在中央鉴定桌上,动作轻柔地打开衬垫,“说是出自一个西周早期的大墓,陪葬清单里提过它。”
盒内红丝绒上,躺着一柄青铜短剑。剑身布满斑驳的蓝绿锈蚀,但形制古朴,剑格处镶的绿松石已脱落大半,只剩几颗摇摇欲坠地嵌在朽坏的基座上。最扎眼的是剑身近剑格的地方,刻着几个极古怪的符号,扭曲盘绕,不像任何已知铭文。
“这纹路……”陆修微微皱眉,凑近细看。肉眼看去,这只是锈蚀和磨损的痕迹。
“觉得特别,对吧?”苏明月站到他身侧,距离近得能感到彼此的体温。她的目光也落在那些符号上,眼神专注,“几个老师傅看过了,都说没见过,怀疑是后世作假或者腐蚀巧合。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侧过头看陆修,眼神里带着探寻和依赖:“你的感觉一向准,帮我看看?我觉得它不一般。”
陆修没说话,只伸出右手,悬在青铜短剑上方一寸处。他闭上眼,似乎在凝神感知。实际上,他悄然驱动了脑海中的“万物蓝图系统”。
微观视野瞬间展开。
青铜剑的粒子结构如抽丝剥茧般呈现。岁月的腐蚀、土壤的侵蚀、分子层面的缓慢衰变……一切信息流涌入。但当他的“扫描”触到那些古怪符号时,一股迥异于普通青铜器的能量纹路陡然浮现!
那些符号,根本不是什么刻痕,而是由无数极微小的、非天然的活性粒子嵌合而成,构成了一种精密的能量导流系统!结构复杂度远超现代科技,甚至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昆仑-初代”引擎核心部件有几分相似,但更古老、更内敛,带着股蛮荒而神秘的气息。
陆修猛地睁眼,眼底闪过一丝无法伪装的惊讶。他迅速收敛情绪,但刚才那瞬间的异样,肯定落入了苏明月眼中。
“怎么样?”苏明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期待。
陆修深吸口气,指尖轻轻拂过剑身上那些符号所在的位置,玉璜的温热透过衣物传到皮肤上。
“确实……不一般。”他斟酌用词,目光没离开青铜剑,“这些纹路,不像腐蚀或者作假。我感觉到一种……很古老的能量残留。非常微弱,但结构很特别。”
他不能说得太明白,得表现出被玉璜影响后,感知力增强但判断力又有些模糊的状态。
“能量残留?”苏明月挑眉,向前凑近了些,发梢几乎要碰到陆修的手臂。她仔细看着那些符号,又看看陆修若有所思的脸,以及他无意识间再次抚上胸口玉璜的手指。
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满意的、带着几分神秘的笑。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她直起身,语气轻快了些,仿佛解决了个难题,“连你都能感觉到特别,那这东西的价值,恐怕远超之前的估价了。”
她不追问具体是什么能量,也不质疑陆修模糊的表述。这种全然的信任,本身就是最深的捆绑。
“这东西先收起来,需要更专业的环境仔细研究。”苏明月小心地合上木盒,重新锁进保险柜,动作从容。
转过身时,她看着仍站在桌边、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感应的陆修,语气变得更自然亲昵:“辛苦了,一大早让你看这么费神的东西。走吧,去茶室歇会儿,我新得了点不错的岩茶。”
她说话间,手臂非常自然地轻轻碰了碰陆修的手肘,引导他向外走。
那触碰一触即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
陆修跟随着她的脚步,胸前的玉璜随着步伐轻晃,温热的触感持续不断。他脸上维持着那种略带恍惚和依赖的神情,眼角的余光却将苏明月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分加深的“信任”都收入眼底。
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湍急。他正一步步走向她编织的网中央,而这张网,因为昨夜他的“合格”表现,正在收得更紧。茶室的茶香或许醇厚,但接下来的每一刻,都需要比刚才更加谨慎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