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棠一夜未眠。
天光微亮时,她仍坐在书桌前,那本《古物志异》摊开着,纸页上的插图与文字像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老街渐渐苏醒。
她反复回想陆修这几天的每一个细节——那些莫名其妙的不耐烦、突如其来的亲近,比往日柔和几分的语气,还有他注视沈清秋时那种专注到近乎执着的眼神。
一切都有些反常。
夏小棠起身洗漱,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今天必须去找陆修哥问个明白,但又不能打草惊蛇。如果那块玉真如书中所说那般邪门,直接问很可能适得其反。
夏小棠绕到工作室附近。远远地,她看见工作室卷帘门紧闭,门口那张A4纸换成“暂停营业”的木牌。
熟门熟路地拐进旁边狭窄的巷道,推开那扇不起眼的后门。陆修正背对着她,收拾着工作台上的工具,动作干净利落。
“陆修哥?”
陆修动作一顿,转过身。
“小棠?这么早?”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夏小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气,假装随意地走近:“嗯,路过巷口,看你工作室没开门,就想着从后门看看你在不在。”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颈间的玉石,“吃早饭了吗?我妈蒸了包子,还热着。”她递过去一个纸袋。
陆修接过纸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收回手,反而很自然地反手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
“手这么凉,”他说,“早上风大,该多穿点。”
那触碰短暂却炽热,夏小棠差点缩回手。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看着陆修咬了一口包子,肉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却似乎食不知味。
“陆修哥,你最近好像经常戴着这块玉?”她假装随意地问道,眼睛却紧盯着他的反应。
陆修的手指又抚上玉石,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嗯,戴着舒服。”
“你在哪得的呀?真的好特别。”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陆修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自然:“不值钱。”
又是这个答案。夏小棠的心沉了下去。她清楚地记得,上次问起时,陆修也是这么回答的,眼神同样有一丝闪躲。
这时,陆修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接起电话。
夏小棠竖起耳朵,假装整理书包,实则仔细听着。
“是我。”陆修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嗯,东西收拾好了……”他的手指又不自觉地摸向颈间的玉石,“……行,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他眼中还留着几分未曾散去的、被强行压下的不耐,但手指摩挲玉石的频率明显加快。
夏小棠几乎可以肯定,电话那头是苏明月。
“是苏明月?”夏小棠故作轻松地问。
陆修点点头,注意力似乎已经转移到整理背包上:“对,帮她修些东西,她有我们需要的情报,人挺好的。”
他的语气里让夏小棠的心揪紧了。书中记载浮现在脑海:“佩者虽得安神定魂之效,然心智亦渐为玉所蚀。于不知不觉间,对血主生出护佑之心,乃至渐次服从,情意日深而不自知。”
血主——是苏明月吗?
夏小棠借口要去学校,匆匆告别。
走出工作室时,她的脚步有些慌乱。必须找人商量,但找谁呢?沈清秋?柳薇?
她在老街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转向花店方向。沈清秋正在整理新到的花材,见到夏小棠,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棠,今天没课吗?”
“沈姐姐,我能和你聊聊吗?”
沈清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下手中的花束,擦净手:“来,后面坐。”
花店后间很小,但整洁温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沈清秋泡了杯茉莉花茶递给夏小棠,安静地等她开口。
夏小棠捧着温暖的茶杯,组织着语言:“姐,你觉得陆修哥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清秋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微微闪动:“为什么这么问?”
“他好像...对我,对你,都更亲近了。”夏小棠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清秋垂下眼帘,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皮筋——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夏小棠注意到。
“你也感觉到了?”沈清秋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花香中,“前几天,他来看小宇写作业,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有一根白头发。”她的耳根微微泛红,“这不像他会做的事。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她斟酌着用词,“比以前专注,但也更遥远。”
夏小棠的心跳加速:“您知道他戴的那块玉吗?”
沈清秋点点头,她敏锐地看向夏小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夏小棠从背包里取出那本《古物志异》,翻到做了记号的那一页。沈清秋接过书,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脸色逐渐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这……太匪夷所思了...”她喃喃道,但眼神却说明她已经开始相信,“操控人心……这玉……是苏明月给的?”
“我怀疑是!”夏小棠急切地说,“书里说的血主,我怀疑就是苏明月。她背景复杂,又有手段,完全可能弄到这种东西!”
沈清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担忧:“苏明月?为什么?她想要陆修做什么?”
“刚才陆修哥接了她的电话,语气虽然刻意平淡,但挂了电话后,他摸玉的动作明显频繁了,眼神也有点不对。”夏小棠解释道,“而且你想,陆修哥突然要去她那里‘修东西’,工作室都关门了,这太反常了!肯定是那块玉在影响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担忧和恐惧。
“我们该怎么办?”沈清秋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无助,“直接告诉他?他会信吗?”
夏小棠摇头:“书里说了,佩戴者不会自知。我们直接说,他未必会信,还可能打草惊蛇。万一苏明月察觉了,对陆修哥更不利。”
沈清秋握紧了拳头:“那我们就暗中收集证据。等他不得不信的时候...”
这时,花店门上的铃铛响起,有客人来了。
沈清秋迅速收起书,塞回夏小棠包里,深吸一口气,换上平日的微笑迎了出去。
夏小棠从后门悄悄离开,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