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从黄毛身上摸出的微型通讯器。金属外壳冰凉,残留着些许汗渍。
他心底的疑惑如藤蔓缠绕——黄毛他们明显是受人指使,且对方对自己的能力似乎有所了解。最近除了柳薇和苏明月的人,他确实感觉到很多若有若无的视线。会是同一拨人吗?他们想试探什么?
陆修转身回到工作台前,台面上摊着几份未完成的电器维修单子。他目光扫过那些日常的“掩护”,最终落在通讯器上。寻常的探查手段恐怕难以追踪其来源,对方既然敢来,必定做了隐蔽措施。
他需要帮助。柳薇,以及她背后代表的资源,是目前最直接的选择。
但此刻,去吃顿温暖的晚餐才是最好的选择,陆修往花店走了过去。
次日上午。
柳薇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冷色调,只有全息投影发出的淡蓝光芒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她听完陆修的请求,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查雇佣黄毛的人,以及追踪一个经过跳转的通讯器信号?”她抬起眼,目光锐利,“你知道这需要调动多少资源吗,陆修?”
“知道。”陆修平静地回视,“所以我来找你。他们这次用电棍,下次可能就用别的。我不可能每次都恰好‘修好’它。”他刻意用了“修”这个字。
柳薇沉默片刻,唇角微扬:“你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躲了。好吧。”她抬手在空中轻点,调出一个虚拟权限授权界面,“我给你开放三级数据库查询权限和一个临时追踪通道。记住,权限有时间限制,操作轨迹也会被全程记录。别做多余的事。”
“我只查我想知道的。”陆修点头。
“权限已经开通到你带来的临时终端上。”柳薇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加密芯片推到他面前,“用这个接入。记住,你只有一小时。”
陆修回到工作室,将加密芯片接入柳薇提供的专用终端。屏幕亮起,复杂的认证流程后,一个庞大的数据界面呈现出来。浩瀚的信息流以各种编码形式滚动,这是泛亚基金会庞大情报网络的冰山一角。
他没有立刻开始追踪通讯信号,而是本能地先调用“蓝图”能力,感知着数据流的底层结构。这并非不信任柳薇,而是多次遭遇危机后形成的习惯。
在万物蓝图的视野下,汹涌的数据洪流呈现出另一种形态:不再是杂乱无章的代码,而是由无数规则和协议构建的精密结构。权限通道如同一条发光的航道,引导着他的访问请求驶向数据库深处。
然而,几分钟后,陆修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在平稳的数据流下方,似乎隐藏着另一股极其隐蔽的“潜流”。它伪装成普通的数据校验信号,但其结构更具侵略性,像是一段被精心包裹的“附加协议”。
这协议试图沿着他的访问链路逆向渗透,目标直指他正在处理信息的神经中枢——大脑。它像是一个潜伏的“逻辑炸弹”,但其目的并非单纯破坏,更倾向于窥探和施加某种特定的信息过载模式。
陆修背后微微渗出冷汗。陷阱。而且就埋在他被允许通行的官方权限通道之下。是柳薇的试探?还是她内部的人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立刻稳住心神,没有强行切断连接——那会立刻触发警报。他尝试像修改电棍内部结构那样,去“理解”并“修改”这段恶意数据的蓝图。
这比修改实物更加抽象和困难。数据的世界由协议和算法构成。他全力感知着那段恶意协议的“结构”:它的触发条件、它的攻击模式、它的反馈机制……大脑飞速运转,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度精密的虚拟手术。
他并没有试图去吸收或理解传输过来的具体知识内容,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分析并修改其底层的数据传输协议本身。在他的干预下,原本充满侵略性和混乱倾向的数据流,开始变得有序且可控。他重新编写了数据包的交换规则,调整了反馈应答的机制,如同将咆哮的洪水导入一条坚固且设有闸门的河道。
同时,他沿着这条被“规整”后的数据流,反向溯源。恶意代码的传输并非无迹可寻,它必然有一个发出的源头。通过修改后的协议交互,陆修很快锁定了信号的确切流出点——并非来自外部网络,而是就在泛亚基金会内部网络的某个特定节点上。
基金会监控中心,柳薇正看着大屏幕上数个指标。
代表陆修脑波负荷的指标线始终平稳地运行在绿色安全区间,几乎没有波动。他发起的查询请求也完全在三级权限范围内,看起来只是在规规矩矩地追踪通讯器信号。
这平静得有些反常。按照某些人的“预期”,此刻那个临时接入的终端应该已经因为数据流的异常冲击而过载,陆修的神经活动指标早该飙升告警了。
突然,内部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轻微的爆炸声——像是电容烧毁的声响。
“b7区实验室!数据回涌!他们的本地服务器冒烟了!”一名监控员报告道。
柳薇目光骤然变冷。她调出b7实验室的访问日志和刚刚异常数据流的源头记录,屏幕上的信息清晰地指向了那里——正是那几个对她给予陆修权限持最强烈反对意见的技术主管所属的实验室。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几名神色突然变得尴尬不安的下属。
“看来,”柳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冰冷的压力,“有人需要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合规的权限通道内,会出现试图窥探外部合作者神经信息处理模式的非授权探测协议,以及它为何会失败得如此……难看。”
监控中心里鸦雀无声,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某个方向隐约传来的焦糊气味。
陆修轻轻拔掉了加密芯片。
屏幕暗下。
他看着自己依旧平稳的双手,对“蓝图”能力的应用,又有了新的认识。它不仅限于实物,似乎也能影响那些更抽象、却构筑了现代世界的规则和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