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坐在书案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云娘刚送来一封密信,信纸泛黄,边角磨损,显然是快马加急送来的。她拆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信是北境守军暗线传回的,只写了三句话:边关哨所昨夜失联;三处烽火台无故熄灭;牧民连夜南逃。
她把信放下,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那是一张手绘的边境地形图,墨迹有些褪色,但山川走势清晰可见。她的手指慢慢移到雁门关的位置,停住了。
那里本该有驻军五百,每日上报平安火。可今天已经过了申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她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窗外天光尚亮,院中树影斜铺在地,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门外喊了一声:“云娘。”
云娘很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巾,像是正在做活计。
“去查,最近有没有从北边来的商队进京?特别是走漠北道的。”
“是。”云娘点头,“我这就去问城门守卫的熟人。”
“还有,”江知梨顿了顿,“让周伯准备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云娘抬眼看了她一下,“您要出城?”
“还不确定。”她说,“但得做好准备。那边出事,不会只是巧合。”
云娘应声退下。江知梨重新坐下,盯着地图发怔。她想起昨夜心声罗盘响起的那句——【密诏在床下】。当时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沈棠月夫家的事牵住精力。现在看来,这两件事或许有关联。
前朝密诏若真存在,必有人想借边疆动荡之机起事。而能调动部落兵马的,绝不是普通流寇。
她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云娘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问到了。三天前有一支皮货商队进城,报的是凉州籍贯,但口音不像。他们带了不少铁器,说是修补车架用的。”
“铁器?”江知梨眼神一冷,“官府没拦?”
“说是查验过了,都是废铁。”
“废铁能运三十车?”她冷笑,“让他们查清楚这批货最后去了哪里。”
“已经派人跟着了。”云娘说,“不过……其中一人今早不见了。”
江知梨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辰时左右。守门士兵说他独自骑马出了西门,往北去了。”
她立刻站起身,“通知周伯,半个时辰内备好马车。我要去兵部一趟。”
“小姐,您亲自去?”
“这种事,等别人递话就晚了。”她抓起披风,“边疆要是打起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百姓。朝廷反应慢,我们不能也慢。”
云娘不再多言,转身去安排。
江知梨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地图。她拿起一支红笔,在雁门关附近画了个圈。
马车停在府门前时,天已近午。她坐上车,帘子一放,车子便缓缓启动。
路上行人不少,街市喧闹。但她知道,这份平静撑不了多久。
到了兵部门前,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让车夫在巷口停下。自己掀帘下车,步行绕到侧门。
守卫认得她,没阻拦,只低声问:“夫人怎么来了?”
“找林御史。”她说,“有急事。”
那人点头,领她进了院子。林御史正在偏厅看公文,见她进来,连忙起身。
“江夫人?这会儿怎么……”
“北境出事了。”她直截了当,“雁门关断讯,烽火台熄灭,牧民南逃。这不是天灾,是人为。”
林御史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
“我有渠道。”她不解释来源,“你现在就得动作。调兵、增防、查粮道,一样都不能少。如果等战火烧到关内才反应,就来不及了。”
“可没有圣旨,谁敢擅自动兵?”
“那就让陛下知道。”她盯着他,“你不是一直想立功?这是机会。写一道奏本,把所有异常列出来,加上你的推断。就说前朝余孽勾结外族,意图复辟。语气要重,不能含糊。”
林御史犹豫,“万一查无实据……”
“查无实据是你该担心的吗?”她反问,“你是言官,职责就是预警。真出了事,你一句‘早有察觉’就能保命。要是沉默,到时候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好,我这就写。”
“写完立刻递上去。”她说,“别等人催。越快越好。”
离开兵部后,江知梨没有回家,而是让马车去了城北一处废弃的货栈。这里是沈家旧产业,多年未用,周围荒芜。
她在门口下车,走进一间空屋。墙角堆着几箱旧账本,地上落满灰尘。但她不在意,径直走到东墙边,用力推开一块松动的砖。
后面藏着一个小木盒。她取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铜符,刻着虎头纹样。
这是沈家先祖留下的调兵信物,只有在边疆危急时才能启用。按规矩,必须由侯府主母与两名宗亲共同呈递,才能生效。
但现在顾不上规矩了。
她把铜符收进袖中,转身出门。
回到车上,她靠在角落,闭目思索。柳烟烟最近很安静,陈明轩也没再闹事,这些反常都说明,有人在背后布局。而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眼前。
傍晚时分,她刚进府门,云娘就迎上来。
“周伯带人跟丢了。”她说,“那个失踪的商人,半路换了马,一路向北,最后消失在怀远一带。”
江知梨点点头,“不出所料。”
“他还带走了什么东西?”
“一块铁牌。”云娘压低声音,“上面刻着一个‘逆’字。”
江知梨睁开眼,“果然是他们。”
前朝覆灭时,残部曾立誓“逆命昭国”,这个字就是他们的标记。
她站起身,“今晚我要见一个人。”
“谁?”
“镇北将军府的老参将。”她说,“他曾在先帝年间驻守北疆,知道很多事。而且……他还欠我父亲一条命。”
云娘没再问,只是点头答应。
夜里,江知梨换了身深色衣裳,带着云娘悄悄出了后门。马车早已等在巷尾,直奔城东而去。
参将住在一条僻静胡同里,屋子不大,院墙斑驳。他们到时,门虚掩着。
江知梨推门进去,院子里站着一个老人,背对着她们,正在烧一堆纸钱。
她走近几步,轻声道:“赵叔。”
老人转过身,脸上皱纹很深,眼神却依旧锐利。
“你来了。”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我要来?”
“边疆要乱了。”他看着她,“你爹当年说过,只要‘逆’字再现,战火必起。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江知梨从袖中取出铜符,“我能调动一部分边军。但需要你帮我联系旧部,稳住防线。”
老人盯着铜符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打赢之后,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个挖出来。”他声音低沉,“我不在乎朝廷赏罚,只想给死在北疆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我答应你。”她说,“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人伸手接过铜符,握得很紧。
江知梨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心声罗盘震动了一下。
【他们已在路上】
六个字,冰冷清晰。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老人,“最快多久能集结人手?”
“明日清晨。”他说,“只要你一句话。”
“那就明日。”她说完,掀开帘子走出去。
夜风扑面,吹起她的衣角。她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
马车还在原地等着。她刚走到车边,远处巷口闪过一道黑影,速度极快,转瞬不见。
云娘紧张地靠近她,“小姐,是不是……”
“没事。”江知梨扶着车辕上了车,“回去。”
车子启动后,她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夹在指间。
手指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