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魏岚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但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别忘了……我们和圣光教会之间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
他的目光投向了刚从门缝里钻出来,正在小心翼翼下楼梯的艾拉。
“和教皇平起平坐的活圣人……艾拉逃出来的那个地下实验室,难道只对教皇本人负责,其他教会高层都对此一无所知吗?
“我可不相信,一位活圣人忽然出现在这艾斯特维尔港,还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只是为了搞什么慈善活动。”
“您是说……她来艾斯特维尔港就是为了追查艾拉的下落?这是个诱饵?”艾莉诺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有可能是想借此‘回收’艾拉……?可我们根本没让艾拉在她面前露过脸啊!”
“所以只是一种猜测。”魏岚悠悠地说道。
“那……那洗礼仪式……”薇丝珀拉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若蚊呐,“三天后……在圣光大教堂……我们真的要去吗?那里……那里可是……”
“去,为什么不去?”魏岚放下杯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重新瘫回高脚凳,仿佛刚才那番分析耗尽了力气,“人家活圣人都屈尊降贵答应给咱们的招牌酒‘开光’了,多大的面子。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把‘常青之树’、把‘晨曦微光’,甚至……把瓦尔德斯这个名字,推到整个艾斯特维尔港最显眼舞台上的机会。在圣光大教堂,在港口议会、裁判所、乃至所有‘熟人’的注视下,由‘活圣人’亲手为它洗礼正名。还有比这更响亮的耳光,抽在莫顿和那些散布谣言者脸上的吗?”
艾莉诺的呼吸急促起来。魏岚描绘的前景极具诱惑力,但风险同样巨大,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可是店长,艾拉她……”
“艾拉当然不能去。”魏岚的声音不容置疑,“她和薇丝珀拉留在酒馆。这里是我的‘领域’,只要她们不踏出这扇门,就算是教皇亲临,想无声无息地带走人,也得先问问这些‘朋友们’答不答应。”他身后那些藤蔓仿佛响应般轻轻摇曳,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的低鸣,角落里的酒桶“眼睛”也凶光毕露,扫帚和抹布停止了打闹,静静地悬浮着,蓄势待发。
“好了,暂时先这么安排,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魏岚扫视着三位姑娘。
几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皆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其他问题了。
“很好。”魏岚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就该清理一下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酒馆的空气骤然凝固!
并非比喻。
壁炉中跳跃的火苗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住,瞬间定格成静止的橙黄雕塑。藤蔓擦拭杯子的沙沙声、薇丝珀拉手中书页的微响、甚至连窗外隐约传来的海鸥鸣叫,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
魏岚依旧瘫坐在高脚凳上,姿势甚至没有半分改变。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森林最深处的磅礴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杀气,不是威压,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存在感”——如同沉睡的山岳骤然苏醒,亿万根须同时扎根大地,亿万叶片迎风怒放!这气息沉重、浩瀚、带着泥土的腥甜与时光的苍茫,瞬间充斥了“常青之树”的每一个角落,蛮横地碾碎了酒馆内原有的宁静氛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在酒馆中央上空突兀响起!
并非玻璃,也非木器。那声音仿佛来自空间的本身,如同无形的琉璃屏障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伴随着这声碎裂,吧台前方不远处的空气猛地扭曲、波动起来!
三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人影,如同被从水底强行捞出,毫无征兆地凭空显现!
他们穿着紧身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贴身皮甲,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冰冷眼眸的金属面罩。身形不高,却异常精悍,动作间带着一种猎豹般的协调与致命感。此刻,他们三人呈一个完美的三角站位,一人半蹲在地,双手各持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棱刺;一人贴墙而立,指缝间夹着数枚边缘锋锐如刀的漆黑飞镖;还有一人则如同鬼魅般悬浮在半空,双脚离地半尺,周身环绕着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空间涟漪——正是这层涟漪,之前完美地扭曲了光线,构成了那层隐匿的屏障!
净尘者!
裁判所最隐秘的“清道夫”!他们暴露的瞬间,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破了魏岚那磅礴生命气息营造的沉重氛围,精准地锁定了吧台后的魏岚!那半蹲在地的净尘者,手中棱刺幽蓝的光芒暴涨;贴墙那位指间的飞镖已然消失,化作数道撕裂空气的乌光直射魏岚面门;而悬浮的那位,双手猛地向下一按,一股无形的、足以压碎骨头的空间重力场瞬间笼罩向魏岚所在的位置!
魏岚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三道凌厉的杀招只是拂面的微风。
悬浮者掌心的空间重力场骤然收紧,空气仿佛被压成了粘稠的泥浆,吧台的橡木桌面瞬间浮现细密的裂纹。然而魏岚身下的高脚凳却稳如磐石,凳脚扎根处的地板突然爆出无数淡绿色的根须,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将重力场的威压尽数导入地底。
三道乌光飞镖破空而至,距魏岚面门不足半尺时,突然被从吧台缝隙里暴起的藤蔓缠住。那些缀着小花的藤蔓看似柔弱,此刻却比精钢更坚韧,飞镖尖端的幽蓝毒光在叶片上滋滋灼烧,却连半寸都没能刺入。
半蹲在地的净尘者见状,双腿猛地蹬地,身形如离弦之箭扑向魏岚,双棱刺交叉划出致命的十字。就在他即将扑到近前时,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数根碗口粗的树根如同活蟒般窜出,瞬间缠住他的脚踝。
精悍的身形硬生生被拽倒,棱角分明的面罩在地板上磕出沉闷的响声。他挣扎着想挥出棱刺,却见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 那只原本在角落装死的酒桶突然翻滚过来,桶口精准地扣在他头上,桶壁瞬间长出无数倒刺,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贴墙的净尘者见势不妙,指尖再次凝聚飞镖,却发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无比。那些原本擦拭杯子的藤蔓此刻如同灵动的长鞭,从四面八方卷来,他刚避开左侧的缠绕,后背就撞上了突然合拢的墙壁 —— 原本平整的墙面不知何时布满了藤蔓,此刻正像活物般收缩,将他死死嵌在其中。
悬浮者脸色剧变,双手急速结印想发动空间跳跃,却感到周身的空间涟漪突然紊乱。魏岚终于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指,吧台后那株最大的藤蔓突然暴涨,顶端化作一只布满苔藓的巨手,无视空间波动的阻碍, 地一声将他从半空拍落。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当魏岚重新端起杯子时,三位净尘者已被捆成了粽子。缠在他们身上的藤蔓泛着淡淡的绿光,不断吸收着他们体内的魔力,面罩下传来压抑的闷哼,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酒馆内死寂一片。
壁炉的火苗凝固在跳跃的瞬间,仿佛一幅诡异的静物画。薇丝珀拉怀中的炼金典籍书页保持着翻卷的姿态。艾莉诺端着托盘的姿势定格,脸上残留着惊愕。艾拉扒着楼梯门框的身影如同雕塑,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吧台前那三个被藤蔓和树根缠绕得动弹不得的灰色人影。
魏岚那声“清理客人”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而转瞬之间,这三人便已经被捆在了这里。
“净...净尘者...”艾莉诺的声音干涩得几乎破裂,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作为曾经的贵族小姐,她深知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圣光教会裁判所最锋利、最隐秘的匕首,只执行最肮脏也最不容置疑的任务。他们的出现,意味着费奇骑士的目光已经如同实质的刀锋,抵在了“常青之树”的咽喉上。
薇丝珀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紫罗兰色的眼睛在魏岚和三个俘虏之间惊恐地游移。艾拉则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充满敌意的低吼,身体周围的空气再次因冰霜魔力的躁动而微微扭曲,但被魏岚之前的气息压制着,无法爆发。
魏岚慢悠悠地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目光扫过被藤蔓捆成粽子的三个身影,忽然侧头看向脸色惨白的艾莉诺:“这些穿灰皮甲的是什么来头?看着挺能打的样子。”
艾莉诺猛地回神,声音发颤:“是… 是净尘者!圣光教会裁判所的秘密部队,专门处理最棘手的‘异端’和敏感事件!他们个个都是顶尖杀手,精通隐匿和暗杀术,据说连高阶魔法师都得忌惮三分!”
魏岚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脚边还在挣扎的净尘者,又摸了摸下巴:“哦?这么厉害?那我刚才解决他们好像挺轻松的…原来我这么强?”
这话刚出口,艾拉就冲了下来,冰蓝色的眼睛里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老大你现在才反应过来?你忘了上次抬手就挡下神罚的事了?”
艾莉诺也忍不住扶额,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带着无奈:“店长,您连圣光神罚都能硬接,我认为这没什么可疑惑的…只是他们的出现,说明费奇骑士已经盯上我们了。”
魏岚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三个被藤蔓牢牢束缚的净尘者。藤蔓缠绕得极紧,深灰色的贴身皮甲在坚韧的植物纤维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吱嘎” 声。金属面罩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魏岚,冰冷、锐利,充满了被捕获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们周身微弱的空间波动和试图凝聚的魔力,都被藤蔓上散发出的淡淡绿光无情地吸收、压制,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
魏岚在领头的那个净尘者面前停下,微微俯身,那张毫无表情的木质脸庞几乎凑到了对方面罩前:“费奇派你们来的?”
净尘者没有任何回应,冰冷的眼眸如同两片磨砂玻璃,倒映着魏岚木质的轮廓。
魏岚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很好。那么,告诉我,他想知道什么?‘常青之树’里藏着什么‘不寻常的痕迹’?瓦尔德斯的余孽?还是……”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楼梯口的艾拉,“……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