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铁矿脉。
这里是北境最大露天铁矿，矿坑深千丈，岩壁凝结万年玄冰。此刻，矿坑深处岩壁染上漆黑色——蚀力污染已深入矿脉核心。
矿坑边缘，洛惊鸿独立风雪中。
她面前悬浮星纹阵盘，八十一枚星粹晶按周天星斗方位嵌入地面，构成直径三十丈的净化大阵。阵心处，一块被蚀力侵蚀成黑色的玄铁矿正在褪色——已净化七成。
“照这个速度，明日午时前就能完成。”寒霜真人站在一旁，眼中赞许。
洛惊鸿没回头，专注操控阵盘：“还差三成。最深的蚀力如附骨之蛆，最难拔除。”
她话音刚落，矿坑外传来急促破空声！
三道黑影掠入矿坑，呈三角之势围住净化大阵。为首者黑袍罩体，只露一双猩红眼睛——暗星长老鬼影！
“停下阵法。”鬼影声音嘶哑，“否则，死。”
寒霜真人脸色一沉，腰间长剑出鞘：“暗星余孽，也敢在此撒野？”
矿坑四周岩壁上，亮起数十双血红眼睛！暗星伏兵尽出，三十余人，最低金丹修为。
“不止他们。”鬼影冷笑，抬手一挥。
矿坑入口处，走进三人。
为首青衫文士，手持折扇，面容温和。寒霜真人瞳孔骤缩：
“流云扇……你是昆仑墟云渺真人！”
云渺真人微笑：“寒霜道友，许久不见。今日之事，昆仑墟只是旁观，绝不插手。”
他嘴上这么说，却与身后两位元婴长老封住矿坑唯一出口。
这是阳谋。
暗星动手，昆仑墟旁观。若洛惊鸿死在这里，玄兵阁必乱；若寒霜真人出手相救，便是与暗星死战，无论输赢，冰川剑派都将元气大伤。
“好算计。”寒霜真人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洛惊鸿依旧背对众人，专注操控阵法。
阵心玄铁矿，已净化到八成。
“你们在怕什么？”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怕这矿脉净化成功，北境不再需要看昆仑墟脸色？还是怕玄兵阁重新站起来，断了你们吞并北境的念想？”
云渺真人摇扇动作一顿。
“小姑娘，话别说太满。”他笑容不变，“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停下阵法，带人离开，赌约作废；或者死在这里，阵法自然停下。”
洛惊鸿转过身。
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静。她看向鬼影，又看向云渺真人，最后目光落在寒霜真人身上：
“寒霜前辈，你可以走。”
寒霜真人一愣。
“今日之事本与冰川剑派无关。”洛惊鸿一字一句，“我洛惊鸿既然敢来，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但玄兵阁的旗不能倒，北境的矿脉必须救。”
她抬手，将一枚玉简抛给寒霜真人：“这是星纹净化法完整阵图。若我今日死在这里，请前辈转交隐龙宗墨心——他会找合适的人，继续净化北境地脉。”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继续操控阵法。
阵心玄铁矿，净化到八成半。
鬼影眼中杀机暴起：“找死！”
他身形化作黑雾，瞬移出现在洛惊鸿身后，漆黑利爪直掏后心！
这一爪快如闪电，蚀力足以腐蚀元婴护体灵光。
但洛惊鸿没躲。
她甚至没回头。
只是左手继续操控阵盘，右手反手一枪刺出！
玄冰星纹枪如蛟龙出海，枪尖冰芒炸开，化作漫天冰刺。每一根冰刺表面流转细密星纹——星纹附灵之术。
“雕虫小技！”鬼影利爪一撕，冰刺尽碎。
冰刺碎裂刹那，每一块碎片炸开第二层星纹。星纹交织成网，将鬼影短暂困住半息。
就是这半息。
洛惊鸿转身，双手持枪，一枪刺出。
这一枪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纯粹的刺。枪出瞬间，她周身气势爆发，背后隐约浮现冰甲女将虚影——玄兵阁初代阁主洛冰璃的战魂投影。
“先祖助我！”
枪尖与利爪碰撞。
没有声音。
一圈冰蓝波纹与漆黑蚀力对冲，所过之处岩壁崩裂。鬼影闷哼一声，倒退三步，右手五指尽碎。
洛惊鸿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十丈，重重砸在岩壁上。
但她握枪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阵心玄铁矿，净化到九成。
“好枪法。”云渺真人轻抚折扇，眼中冷意，“但你能出几枪？”
他身后，两位昆仑墟长老踏前一步。
三位元婴，围杀一个元婴初期。
寒霜真人握剑的手在颤抖。
走，还是战？
走了，冰川剑派可保无恙，但北境脊梁今日便折在这里。
战了，剑派千年基业可能毁于一旦。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师父临终前的话：
“霜儿，剑修之剑，不在斩敌多少，而在问心无愧。心若蒙尘，剑便钝了。”
寒霜真人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与洛惊鸿并肩而立。
“寒霜前辈……”洛惊鸿擦去嘴角血迹。
“别说话。”寒霜真人长剑斜指地面，“老夫修剑八百年，还没堕落到看着小辈死在自己面前。”
他看向云渺真人，一字一句：
“要动她，先问过老夫的剑。”
云渺真人笑容敛去：“寒霜，你可知这一剑的代价？”
“知道。”寒霜真人剑势升起，“但有些代价，付得起。有些剑必须出。”
话音落，剑光亮。
同一时间，天霜城以北三千里高空。
林野化作星光急掠，速度撕裂空间，身后拖出光尾。前方云层中，一道金色剑光横空斩来！
剑光如天河倒挂，封锁百里空域。
林野身形骤停，碎星血刃出鞘，一刀斩碎剑光。就这么一耽搁，三道身影拦在身前。
为首金袍道人，背负长剑，面容古拙——昆仑墟执法长老金霄真人，元婴后期。身后两人，元婴中期。
“林宗主，这么急着去哪？”金霄真人淡淡道。
林野扫过三人，眼神渐冷：“让开。”
“恐怕不行。”金霄真人摇头，“北境联盟内部事务，外人不宜插手。林宗主还是回隐龙宗静候消息为好。”
“内部事务？”林野笑了，“带着暗星余孽围杀玄兵阁少阁主，这也算内部事务？”
金霄真人脸色不变：“贫道不知林宗主在说什么。我等只是奉命在此巡视，防止外人干扰北境会盟罢了。”
话说的滴水不漏。
但林野已经感觉到，寒铁矿脉方向传来的剧烈灵力波动——战斗已经开始。
“最后一遍，”林野缓缓举刀，“让开。”
金霄真人拔剑。
剑出鞘刹那，天地一静。那是一柄通体金黄、剑身流淌日曜之光的古剑——大日煌煌剑，昆仑墟镇派七剑之一。
“林宗主既然执意要闯，”金霄真人剑指前方，“那就让贫道领教归墟星域，到底有几分斤两。”
话音落，剑光起。
大日煌煌剑化作金色烈日，煌煌剑光照亮千里。这不是虚影，而是剑意化形，每一缕光芒都是一道剑气，千万剑气如暴雨倾盆。
林野不退不避，归墟星域展开。
百丈领域与煌煌剑光碰撞，爆发出金铁交鸣声。剑光被领域吞噬、分解，但更多剑光前赴后继，隐隐有压过领域的趋势。
“不愧是昆仑墟长老。”林野眼中星辰流转，“但你以为，这就是归墟的全部？”
他忽然收刀入鞘。
双手结印。
领域内的时间流速，开始十倍、百倍地加速。
外界一息，领域内百息。
金霄真人脸色骤变——他感觉到，自己的剑光在冲入领域的瞬间，竟然变慢了。不是速度变慢，而是剑光中蕴含的灵力在飞速消耗，仿佛经历了百年岁月的侵蚀。
“时间法则？！”他失声惊呼。
林野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加速的时间中，缓步向前。
每一步踏出，金霄真人的剑光就黯淡一分。百步之后，那轮煌煌烈日已黯淡如残烛。
“剑是好剑。”林野走到金霄真人面前三尺处停下，“但用剑的人，心不纯。”
他抬手，轻轻一指点在剑身上。
铛——！
大日煌煌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浮现细密裂痕。
金霄真人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退，眼中骇然：“你竟能伤到灵宝本源？”
“不是伤到。”林野收回手，“是告诉它，跟错了主人。”
他不再看三人，化作星光继续北掠。
身后，金霄真人握着布满裂痕的剑，呆呆站在原地。身后一位长老颤声道：“师兄，追不追？”
“追？”金霄真人苦笑，“拿什么追？你们没看出来吗……刚才那一指，他至少留了七分力。”
他望着林野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忘尘师叔，你这次可能真的错了。”
寒铁矿坑，战至癫狂。
寒霜真人已浑身浴血，独战昆仑墟两位元婴长老。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寒霜剑意，冻结空间，延缓敌手动作。但以一敌二，终究落了下风，左肩已被洞穿血洞。
另一边，洛惊鸿更惨。
她以重伤之躯硬抗鬼影，身上已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蚀力伤口。蚀力疯狂侵蚀经脉，剧痛如万蚁噬心，但她握枪的手，依旧稳。
阵心玄铁矿，净化到九成半。
只差最后半成。
“放弃吧。”鬼影嘶声道，“再撑下去，你会被蚀力彻底侵蚀，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
洛惊鸿不答，只是又一枪刺出。
这一枪，枪尖已有些颤抖。
鬼影轻易躲过，一爪撕向她咽喉！
就在此时——
矿坑上空，星光炸裂。
一道身影如陨星坠落，轰然砸在洛惊鸿身前。落地瞬间，归墟星域展开百丈，将鬼影狠狠震飞。
“宗主……”洛惊鸿看着那道青衫背影，紧绷的神经一松，踉跄后退。
林野扶住她，星力涌入，暂时压制她体内的蚀力。
“剩下的交给我。”他轻声道。
转身，看向鬼影，看向云渺真人，看向整个矿坑的暗星伏兵。
眼神平静，却让所有人心底发寒。
“我隐龙宗的人，”林野缓缓拔刀，“也是你们能动的？”
刀出，天地一暗。
不是天黑，而是所有的光、声音、灵力，都被那柄刀吞噬了。碎星血刃此刻不再是血红色，而是化作纯粹的黑——那是归墟的具象，是万物终结的颜色。
鬼影脸色大变，转身就逃。
但晚了。
林野只是轻轻一挥刀。
刀光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轨迹。但诡异的是，鬼影逃跑的速度，竟然比刀光还慢。他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刀光，一点点靠近自己的脖颈。
“不——！”
嗤。
人头落地。
刀光不停，继续斩向云渺真人。
云渺真人折扇狂舞，布下四十九道防御禁制。但在那道黑色刀光面前，所有禁制都如纸糊般破碎。刀光掠过他的右臂，整条手臂齐肩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连一滴血都没流——血肉生机已被彻底吞噬。
“滚。”林野收刀。
云渺真人脸色惨白如纸，捂着断臂，带着昆仑墟众人狼狈遁走。
矿坑内，暗星余孽想逃，被寒霜真人一剑一个，尽数斩杀。
尘埃落定。
林野走到净化大阵前，看向那块只剩最后一丝黑色的玄铁矿。
“最后这点，我来吧。”
他抬手，净世星火涌出，化作细小白龙钻入矿心。三息，最后那丝蚀力被焚烧殆尽，整块玄铁矿恢复纯净冰蓝色，散发出浓郁星辰波动。
净化完成。
洛惊鸿看着那块矿石，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不是悲伤。
是释然。
“父亲，”她轻声说，“女儿没给您丢人。”
寒霜真人收剑走来，深深看了林野一眼，抱拳道：“今日之恩，冰川剑派记下了。从今往后，玄兵阁的事，就是我冰川剑派的事。”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剑。
矿坑内只剩林野和洛惊鸿两人。
风雪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