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上人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静室内激起层层涟漪。韩冰脸色微变,云澜仙子依旧含笑,眼神却带着审视。墨心与洛惊鸿气息一凝,目光同时锁定了那枯槁老者。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直接提出切磋,看似莽撞,实则是昆仑墟一贯的风格——以最直接的方式,衡量目标的实力与价值。若林野退缩或表现不佳,明日会盟,隐龙宗的话语权将大打折扣。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林野却缓缓端起手边的灵茶,轻呷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他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迎向寂灭上人那仿佛能吞噬心神的寂灭目光。
“上人对星辰之道也有兴趣?”林野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火气,“切磋就不必了,动静太大,扰了韩长老的地方。不过,晚辈近日偶有所得,对上人所言‘寂灭’二字,略有感触,不知可否请上人品鉴一番?”
他竟不接切磋的招,反而另辟蹊径,要以“论道”的方式回应!
寂灭上人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哦?愿闻其详。”
林野不再多言,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之上,并未凝聚多么惊人的灵力光华,反而所有的气息都向内收敛。一点极致的黑暗,在他指尖悄然浮现。
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蕴含着“终结”、“陨落”、“归墟”的恐怖意境。它微微旋转,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连周围的光线都似乎被其扭曲、吸纳。没有狂暴的能量外泄,但静室内的所有人,包括修为最高的寂灭上人和云澜仙子,都感到自身的灵力、神识,甚至对天地规则的感应,都在那点黑暗出现的瞬间,变得晦涩、迟滞,仿佛要被强行拖入永恒的沉寂。
这正是林野炼化星骸之核、渡过陨灭天劫后,对“归墟”真意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应用——并非简单的吞噬与毁灭,而是引动万物走向终结的“宿命”之力!
大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不由自主地向林野靠近了一步,它体内的龙元在这股意境下也微微震颤。
墨心眼中爆发出精光,他从中看到了星枢宫某种至高传承的影子。洛惊鸿屏住了呼吸,韩冰更是额头见汗,仿佛在面对天地大劫。
寂灭上人那寂灭般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一点星芒,如同死寂宇宙中诞生的第一缕光!他紧紧盯着林野指尖那点黑暗,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引动终末之意的星辰法则……你竟触摸到了此等层次?”
云澜仙子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终于明白,为何宗门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隐龙宗如此重视。此子对法则的领悟,已远超其修为境界!
林野指尖的黑暗缓缓消散,静室内的压抑感随之退去。他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向寂灭上人:“一点粗浅感悟,让上人见笑了。不知这‘寂灭’,与上人所悟,可有相通之处?”
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以“寂灭”为号,以势压人,我便以真正的“归墟寂灭”之意回应,看你如何品鉴!
寂灭上人沉默了片刻,那枯槁的脸上竟缓缓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好,很好。星辰陨灭,归墟终结……此乃大道真意。林宗主年纪轻轻,能有此悟性,老夫……佩服。”
一句“佩服”,从这位昆仑墟长老口中说出,重若千钧!这等于他亲口承认了林野的实力与境界。
云澜仙子适时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柔和,却更多了几分真诚:“林宗主果然深藏不露,看来此次会盟,隐龙宗必将大放异彩。我蓬莱仙宗,期待与贵宗深入合作。”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林野这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一式“论道”,瞬间化解于无形。试探有了结果,而且是一个远超他们预期的结果。
寂灭上人不再提切磋之事,又与林野简单交流了几句关于星辰运转、生灭循环的玄理,便与云澜仙子一同告辞离去。临走前,他深深看了林野一眼:“明日会盟,恐有宵小作祟。林宗主,好自为之。”
送走两位不速之客,韩冰长舒一口气,看向林野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与庆幸:“林宗主,方才真是……老夫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你竟能以这种方式让寂灭上人折服!”
墨心抚须笑道:“宗主对归墟真意的运用,已臻化境。此法比单纯斗法,更能震慑人心。”
洛惊鸿也微微点头,冷冽的眼中带着与有荣焉的光芒。
林野却并无得意之色,平静道:“寂灭上人并未出全力,他只是试探。真正的麻烦,在明日。”
他走到窗边,望向论剑峰的方向。今日虽小挫对方锋芒,但明日会盟,那些心怀鬼胎之辈,绝不会轻易罢休。
不过,经此一事,他心中更加笃定。隐龙宗之名,当自此始!
次日,北寒玄兵阁,论剑峰。
巨大的山峰被削平,形成一座宽阔无比的广场。广场四周,早已设下重重禁制与观礼席。北境联盟各派、东海蓬莱、西域昆仑墟的代表均已到场,泾渭分明。广场中央,一座高台矗立,乃是主持与会者之位。
气氛庄重而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当林野带着墨心、洛惊鸿以及威猛的大黄踏入广场时,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经过昨日之事,无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隐龙宗主。
会议伊始,由韩冰作为东道主简要陈述流波山一役及暗星威胁。随即,话题便不可避免地引向了在此役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的隐龙宗。
果然,青云剑宗的一位面色倨傲的长老率先发难,他目光扫过林野,声音带着质疑:
“林宗主,据闻你隐龙宗功法特异,能纳星辰煞气为己用,与那暗星手段颇有相似之处。且流波山星门崩塌后,最大获益者似乎便是你隐龙宗,独占了一处灵脉秘境。对此,林宗主作何解释?又如何证明,你隐龙宗与暗星并非同流,甚至……非其布下的一着暗棋?”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这指控可谓极其诛心!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于林野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场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