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心中早有准备,抬起头,眼神“坦诚”甚至带着一丝委屈:“夫人明鉴!那傅红雪戒备心极重,在无名居人多眼杂,他从不放松警惕。翠浓也是无奈,才想另寻他法接近。那日去白杨林,确是冒险,但若非如此,恐怕至今仍无法与他有只言片语的交谈。”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他似乎对翠浓卸下了一些心防。前几日,他甚至主动夜访我的房间,提醒我被人跟踪。”
她故意说出此事,既是表“忠心”——看,我连他的行踪都向你汇报,也是将傅红雪的夜访合理化——他是来提醒跟踪之事,而非私会。
马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提醒你?”
“是。他似乎……对翠浓产生了一些兴趣,但也仅是兴趣。”翠浓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羞怯与不确定,“夫人,此人心志坚定,非寻常美色所能动摇。或许……攻心为上。”
马夫人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翠浓坦然回视,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破绽。
半晌,马夫人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很好。看来你确实是用心了。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拍了拍手,张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枚小巧的玉簪。
“三日后,城西落霞坡,傅红雪会去那里祭奠一个人。”马夫人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算计,“你想办法跟他‘偶遇’,把这枚玉簪‘不小心’掉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剩下的,你就不必管了。”
翠浓看着那枚玉簪,心中剧震!她认得这玉簪!前世,就是这枚玉簪,引出了傅红雪身世的一个重要线索,也间接导致了他之后一系列的痛苦和追杀!
马夫人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动用这枚棋子了!是想测试傅红雪的反应,还是想借此推动什么?
翠浓背后沁出冷汗。她不能接这个任务,这会将傅红雪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但她若拒绝,立刻就会引起马夫人的怀疑,之前所有的伪装都将前功尽弃!
电光火石间,翠浓心中已有决断。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枚玉簪,脸上适当地露出些许不安和疑惑:“夫人,这……”
“做好你该做的事。”马夫人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你的解药,还在我手里。”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翠浓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恨意和杀机,恭顺地答道:“是,翠浓明白。”
她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簪,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走出密室,回到自己的房间,翠浓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严峻。马夫人已经开始布局,要将傅红雪引入更深的陷阱。
她看着手中的玉簪,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马夫人,你以为我还会像前世一样,做你听话的棋子吗?
这枚玉簪,或许是你的杀招,但这一次,它将成为我反击的开始!
三日后,落霞坡。她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利用这个机会,真正取得傅红雪的信任,甚至……反过来,给马夫人布下一个局!
夜色深沉,翠浓的眼中,却燃起了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这场始于阴谋的相遇,将由她来改写结局!夺回一切的道路,注定荆棘满布,但她义无反顾。
翠浓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簪,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这枚玉簪,前世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傅红雪的心脉,引出了无数血雨腥风。马夫人此刻将它交给她,其心可诛!
她不能任由事态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
翠浓迅速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马夫人让她在落霞坡“偶遇”傅红雪,并“不小心”掉落玉簪,目的是试探傅红雪对此物的反应,从而验证他身世的某个秘密,进而加以利用。
“将计就计……” 翠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
她不能阻止这次“偶遇”,否则立刻会引起马夫人的怀疑。但她可以改变“偶遇”的方式和结果。
前世,她是被动地执行命令,刻意营造了邂逅,显得生硬而可疑。这一次,她要让这场相遇变得更“自然”,更要借此机会,向傅红雪传递至关重要的信息——关于这枚玉簪的警告,以及……她的立场。
她走到妆台前,拉开一个暗格,取出了一小截特制的香料。这是她前世后来才学会配置的,能散发出一种极淡却独特的冷香,傅红雪对此味道异常敏感。她将香料小心地涂抹在玉簪的末端内侧,不易察觉,却能在掉落时,让香气更易散发。
然后,她铺开纸笔,沉吟片刻,用左手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毫无特征的字:
“玉簪有诈,慎察。落霞坡非祭奠之地,乃围杀之局。”
她将纸条折成极小的一块,藏入袖中的暗袋。这是冒险之举,但值得。她必须让傅红雪提前有所警觉。
做完这一切,她才和衣躺下,却毫无睡意。窗外月色凄迷,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却必须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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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翠浓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个寻常的任务。她甚至故意在张嬷嬷面前流露出对任务的“担忧”和“紧张”,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既害怕又不得不服从的棋子。
第三天黄昏,残阳如血,将落霞坡染成了一片凄艳的红色。
翠浓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淡青色衣裙,提前来到了落霞坡。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刻意寻找最佳“表演”位置,而是选择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但靠近密林边缘的地方——那里易于隐蔽,也便于万一情况有变时迅速撤离。
她知道,马夫人的人一定隐藏在暗处,监视着这里的一切。她甚至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身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她在等。
终于,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刹那,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坡顶。他背对着夕阳,身影被拉得很长,孤寂而挺拔,手中握着一束不知从何处采来的野花,脚步沉重。
是傅红雪。他果然是来祭奠的——祭奠他那从未谋面,却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亲人。
翠浓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她看着他缓缓跪倒在地,将野花轻轻放下,低着头,久久不动。那背影承载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与悲伤。
暗处监视的目光似乎也更加专注了。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