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建设幽幽醒转,浑身上下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土炕上,抬眼望去,是糊着旧报纸的顶棚,几处破洞露出了黑黢黢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尘土气。
“嘶——”他稍微一动,肋骨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还没等他弄清楚身处何地,一股庞杂而苦涩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他的脑海,与他原本的意识剧烈地碰撞、融合。
张二河,十九岁,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后院耳房住户,红星轧钢厂一级钳工,月工资二十七块五。父母原是轧钢厂工人,半年前因厂里事故双双亡故,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记忆里,父母在世时曾多次叮嘱:“中院的一大爷易中海,看着正派,实则心思不正,他的话,你听听就好,不要全信,更不要与他牵扯太深。”
父母去后,易中海果然上门,脸上挂着悲悯的神色,嘘寒问暖一番后,话锋一转,隐隐透出想让张二河给他养老的意思。继承了父母警惕心的原身,想起父母嘱托,直接硬邦邦地拒绝了。自那以后,易中海脸上的和煦便淡了几分。
随后,原身的日子便开始不好过了。
院子里三位大爷——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易中海常常在全院大会上,用他那套“互帮互助”、“邻里一家亲”的说辞,明里暗里逼迫原身接济住在中院的贾家。一个月的工资二十七块五,硬是被逼着拿出二十多块给了贾家那个寡妇秦淮茹。就这,秦淮茹还时常抱着小当、领着槐花,上门哭诉家里断粮,软磨硬泡地“借”。若有不从,后果立现。
在厂里,食堂的傻柱——何雨柱,那个易中海的忠实打手,就会在打饭时把勺子抖了又抖,落到原身饭盒里的尽是汤水菜渣。若在院里被找到一点由头,比如“水泼到路中间了”、“眼神不对了”,傻柱的拳头脚踢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刚刚,就是因为原身下班回来,在后院门口“挡”了聋老太太的路(分明是那老太太自己晃晃悠悠),被随后而来的傻柱寻到借口,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原身身体本就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虚弱,加上心中郁结,这一顿打,竟直接要了他的命,让钟建设鸠占鹊巢。
至于二大爷刘海中,这个官迷,动辄摆出领导架子,指挥原身帮他家干杂活,挑水、搬煤球,稍有不顺,便是一顶“不尊重领导”的大帽子扣下来。三大爷阎埠贵则守在院门口,像只精明的蜘蛛,原身买点东西回来,他总能想办法蹭点、占点小便宜,美其名曰“尝尝鲜”。
后院西厢房的许大茂,虽然没跟着欺负原身,但也从未施以援手,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懒得搭理的模样。而隔壁房住的聋老太太,更是势利眼,原身没钱没吃的去孝敬她,她连正眼都懒得给一个,偶尔碰上,还嫌弃原身“没出息”。
记忆融合完毕,钟建设,不,现在是张二河了,缓缓坐起身,忍着疼痛,环顾四周。家徒四壁,这个词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除了一炕、一桌、一凳,和一个掉漆严重的木头箱子,再无像样的家具。墙角堆着几个空荡荡的布袋,米缸底都快能照出人影了。
“好一个魔改版的禽满四合院……”张二河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冰冷。他前世也是阅文无数,自然明白自己穿越到了怎样一个世界。这里的人,表面披着邻里和睦的外衣,内里却是算计、贪婪、暴力和道德绑架横行的深渊。
原身简直就是这个院子里最完美的受气包和血包——孤儿,年纪小,没背景,工资被三位大爷联手“合理”地劫掠去大部分,还要承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一个约莫十立方米的随身空间,意念可以自由存取物品外,再无其他金手指。空间里空空如也,连一粒米都没有。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张二河揉了揉依旧发痛的肋骨,眼神却逐渐锐利起来,“一个月二十七块五,被逼着‘捐’出去二十多,剩下的几块钱,连吃饱饭都难,更别说攒钱改变处境了。傻柱的暴力,易中海的道德绑架,刘海中的官威,阎埠贵的算计,贾家的吸血鬼……还有那个装聋作哑的老太婆。这局,怎么破?”
硬拼?原身这瘦弱身板,加上饥饿,连秦淮茹都未必打得过,更别说人高马大的傻柱了。告发?易中海是厂里的八级工,地位崇高,三位大爷在院里一手遮天,街道办的关系也被他们打点得不错,无凭无据,谁信他一个毛头小子?更何况,现在是1965年,风气虽然还不像后来那么严,但一个“不团结邻里”、“破坏和谐”的帽子扣下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不能力敌,唯有智取。而且要狠,要准,要让他们疼,却又抓不到自己的把柄。
张二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得活下去,并且要摆脱目前这种被吸血的状态。工资,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接济贾家?从此一分没有!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子,最终落在那个木头箱子上。根据记忆,里面放着户口本、粮本、副食本和一些零碎物品,还有……父母微薄的抚恤金剩余的一点钱,以及这个月的工资,因为刚发不久又被秦淮茹“借”走一部分,估计只剩几毛钱了。
他下炕,打开箱子,果然,只有可怜的八毛三分钱和几两粮票。
“启动资金太少了。”张二河蹙眉,“得想办法弄点钱和吃的,先把身体养好。”
正当他思索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二河兄弟,二河兄弟在家吗?”
是秦淮茹!
张二河眼神一冷,来得正好!他迅速将钱和票收进随身空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然后他躺回炕上,装作依旧虚弱不堪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在……谁啊?”
门被推开了,秦淮茹端着个空碗走了进来,模样确实周正,带着一股子柔弱的媚态,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二河兄弟,你怎么样了?听说你又惹柱子不高兴了?他那人就那样,脾气冲,你可别往心里去。”秦淮茹开口就是老白莲花了,先把傻柱打人的事轻描淡写定性为“不高兴”、“脾气冲”,反过来还劝张二河大度。
她走到炕边,看着张二河“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看你,这身子骨……姐看着都心疼。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棒梗他们饿得直哭,姐……姐想再跟你借点棒子面,你看……”
又是这一套!张二河心里冷笑,面上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贾……贾家嫂子,不是我不借,你瞅瞅我这屋里,还有能下锅的东西吗?我这个月的工资,二十块都‘帮助’你家了,剩下的几块钱,买了点高价粮,前几天也被你‘借’走了。我现在,也是饿着肚子躺在这呢。”
秦淮茹脸上的表情一僵,显然没料到张二河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她习惯性地开始抹眼泪:“二河兄弟,姐知道你不容易,可姐实在是没办法了啊……咱们院就数你心善,一大爷也常说,要互帮互助……”
“互帮互助?”张二河打断她,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贾家嫂子,互帮互助是相互的。我帮了你家这么多,你看我快饿死了,你家能不能帮我一下?哪怕还我半斤棒子面也行啊。”
秦淮茹被噎住了,还?进了她贾家的东西,哪有还的道理?她支吾道:“这……姐家也难……”
“是啊,都难。”张二河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力气,“贾家嫂子,我是真没了,一粒米都没有了。你要不信,自己翻吧。”他指了指那个敞开的空箱子。
秦淮茹看着那空荡荡的箱子和家徒四壁的房间,也知道恐怕是真榨不出油水了。但她不甘心,又道:“那……那你下个月工资发了……”
“下个月?”张二河猛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让秦淮茹心里莫名一寒,“下个月,我连厂里都快去不成了。今天被傻柱这么一打,我感觉肋骨都断了,明天得去厂里医务室看看,还得请假养伤。这工资能不能拿全都不好说,哪还有钱接济别人?贾家嫂子,你要真为我好,就去跟一大爷说说,让傻柱赔我点医药费吧,不然,我怕是活不到下个月发工资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会卖惨,我就不会吗?
秦淮茹脸色变了几变,让她去找易中海说傻柱的不是?她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傻柱可是她的长期饭票加打手。她讪讪地笑了笑:“瞧你说的,哪那么严重……柱子他……他下手有分寸的。你好好歇着,姐……姐再去别家想想办法。”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感觉今天的张二河有些不一样了,虽然看着还是那么虚弱,但那眼神,那话语,都透着一股让她不安的气息。
看着秦淮茹消失的背影,张二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才只是开始。
他知道,拒绝接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面对的,必然是三位大爷的联合施压和傻柱的报复。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
他的目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望向隔壁聋老太太那间相对整洁的房子,又转向前院和中院的方向。
“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傻柱,秦淮茹……还有你们背后那个装聋作哑的老太婆。”张二河低声念着这些名字,眼神如同暗夜中的寒星,“你们吸着原身的血,逼死了他。这笔债,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这个院子,是时候换个活法了。”
他摸了摸依旧疼痛的肋骨,一个初步的计划开始在心中酝酿。硬碰硬不行,那就利用规则,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利用这个时代的风向。他记得,李怀德副厂长,可是和杨为民厂长不对付的……而许大茂,这个小人,用好了,也是一把不错的刀。
首先,得让厂里和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张二河,被傻柱打伤了,伤得很重。而且,是因为拒绝不合理“接济”才被打的。
这“互帮互助”的遮羞布,该扯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