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体内那股莫名的“抵触”力量,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了林闲的思绪里。规则层面的反噬?原生系统?这“万界差评”业务,果然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或者出出馊主意,搞不好是在撬动某些世界运行的根本。
不过,眼下他暂时顾不上深入研究。青云宗这边,暗流越发汹涌。
苏芮提供的改良传讯符和资源,像是给林闲装备上了初级护甲和弹药。他利用那些更隐蔽的传讯符,偶尔会在杂役区匿名散播一些经过“艺术加工”的小道消息——比如某执事疑似利用职权倒卖宗门物资,比如“优化”名单可能存在的黑幕,再比如灵田里那些稻草人“过于勤勉”的诡异之处。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不起滔天巨浪,却也让原本死寂的水面持续荡漾着不安的涟漪。赵干和周扒皮那边似乎嗅到了什么,动作更加隐蔽,但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始终萦绕在林闲心头。
王卷的御物术在他的“精准努力”和偶尔得到林闲指点(主要是纠正他那些效率低下的笨办法)下,进步显着,已经能稳定操控一块两斤重的石头移动接近一丈距离,这在杂役中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让他暂时远离了被优化的风险边缘。他对林闲越发信服,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这天下工后,林闲刚回到通铺角落,准备研究一下那本《摸鱼者自我修养》残页,宫斗小世界的通讯请求就再次亮起。
接通。
对面的婉清贵妃,此刻正坐在一张梨花木书案后,案上堆着几卷帛书和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改良的常服,头发简单地束起,少了几分宫妆的繁复,多了几分干练。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以及……强烈的斗志。
“仙师!”婉清见到林闲,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笑道:“您那‘绩效考核’的法子,当真是……威力无穷!”
“哦?进展如何?”林闲饶有兴致地问。他很好奇,封建后宫碰上现代KpI,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起初确实顺利。”婉清拿起案上一卷帛书,“按照《岗位说明书》,我将协理六宫的权责细化,明确了各宫苑的管理范围。又依据《职业发展通道》,设立了‘女官见习’岗位,允许部分有能力的宫女通过考核晋升,分担事务。那些不甘于只靠色相侍人的姐妹,几乎立刻就被吸引了过来。”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然后……然后就卷起来了。”
“卷?”
“对!”婉清用力点头,“为了在‘月度宫务评比’中拿到好名次,李昭容带着她宫里的人,天不亮就起来洒扫,角角落落都不放过,恨不得地砖都能照出人影!张美人为了提升她分管的小厨房‘满意度’,不仅亲自监督采买,还搞出了什么‘新品试吃会’,让宫女太监匿名打分!最离谱的是刘贵人,她为了那‘文化成果’的加分项,组织她宫里识字的宫女成立了什么‘诗社’,三天两头就要出一期宫墙小报,内容从各宫花卉长势到节庆安排建议,无所不包!”
婉清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姐妹们见面,讨论的不是皇上昨晚歇在哪儿,而是‘你这个月的流程优化方案写完了吗?’、‘你手下那个宫女技能考核过了没?’、‘下次评比我们宫能不能超过钟粹宫?’。连皇后那边的人,都被迫跟着卷,不然排名太难看了。”
林闲听得嘴角微抽。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一群宫妃不再争奇斗艳,而是开始内卷卫生评比、流程优化和办报纸?
“那……皇帝那边?”林闲好奇。
婉清表情更古怪了:“皇上……他一开始还挺新奇,觉得后宫风气为之一新,清净了不少。还夸赞过我几次,说我‘懂得为君分忧’。但后来……”她压低声音,“后来他发现,他想召幸哪个妃子,那个妃子居然可能会以‘明日有月度汇报需准备’或者‘下属宫女考核在即需督导’为由,委婉请求改期!甚至有一次,他去了王婕妤那里,王婕妤一边应付他,一边还在用玉简修改她那《关于提升浣衣局效率的可行性报告》!”
“皇上当时那脸色……”婉清回想起来,似乎还有点想笑,“后来,他就很少来后宫了,据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御书房,可能是觉得……还是奏折比较听话?”
林闲:“……” 这位皇帝陛下,恐怕是史上第一个因为妃嫔们太热爱工作而感到失落的皇帝了。
“效果不是很好吗?”林闲稳住心神,“你如今大权在握,皇后被架空,事业有成。”
“表面确实如此。”婉清的神色严肃起来,“但仙师,我体内那股抵触之力,也随之越来越强了!尤其是在我推行那些触及根本的变革时——比如,我试图进一步降低‘侍寝’在考核中的权重,或者想要制定《后宫从业人员权益保障暂行规定》草案时,那股力量就会剧烈翻腾,让我心神恍惚,甚至偶尔会冒出极其负面的念头,比如‘牝鸡司晨’、‘违背妇道’、‘此等离经叛道之举必遭天谴’等等!”
她握紧了拳头,指节有些发白:“这些绝非我本心!我自幼读书明理,深知女子亦可有凌云之志!但这股力量,仿佛根植于我魂魄深处,在不断拉扯我,想要将我拉回那个只知道争宠斗艳的深渊!它……它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警告:目标世界原生系统反抗加剧!检测到规则级修正力场正在尝试覆盖用户‘婉清’的认知与行为模式!】
【提示:该原生系统可能与世界核心‘天命’或‘剧情惯性’绑定。强行对抗存在风险。】
系统冰冷的提示印证了婉清的感受。
林闲皱起了眉头。这就麻烦了。看来那个宫斗世界的底层逻辑,就是围绕着“雌竞”和“侍君”构建的。婉清现在的行为,是在挖这个世界的墙角,自然会引来世界规则(或者说那个原生系统)的疯狂反扑。
“仙师,我该怎么办?”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想放弃!我不想再变回那个只知道盯着皇上、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的婉清!”
林闲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硬碰硬肯定不行,婉清扛不住世界规则的修正。但,可以换个思路。
“它想让你回到‘正轨’?”林闲缓缓道,“那你就给它一个‘正轨’。”
“什么意思?”
“它认为后宫女子就该争宠,对吧?”林闲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那你就争!但争的方式,要变一变。把‘争宠’,变成‘争业绩’!把‘讨好皇帝’,变成‘为皇帝创造价值’!”
婉清愣住了。
“从现在起,你的一切行为,都要包装成‘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林闲开始灌输“高级甩锅”技巧,“你整肃宫规,是为了让皇上无后顾之忧;你推行绩效考核,是为了提升后宫运转效率,为朝廷节省开支;你鼓励妃嫔发展才艺事业,是为了彰显皇家教化,繁荣文化!你甚至可以向皇上提交《后宫年度预算报告》和《下阶段宫务改革规划》,让他觉得,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他管理一个更高效、更省钱、更能体现他文治武功的后宫!”
“你要把自己从一个‘妃嫔’,转变为一个‘后宫cEo’!让你的价值,体现在管理能力、创造的实际效益上,而不仅仅是床上功夫和脸蛋!”
婉清听得目瞪口呆,但眼睛却越来越亮。仙师此法……简直是偷天换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我明白了!”婉清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后每次推行新政,我都会准备好一套‘为了皇上’的说辞!他要的是贤内助,我就给他一个史上最‘贤’、最能‘助’的内助!”
“没错。”林闲赞许,“同时,密切关注那股力量的动向。记录下它每次剧烈反应的触发点,找到它的‘底线’和‘漏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是!多谢仙师指点迷津!”婉清信心重燃,对着林闲虚影郑重一礼。
断开连接,林闲揉了揉眉心。这宫斗世界的业务,比他预想的要耗费心神。不过,收获也是巨大的。【甩锅の艺术】这个技能,在刚才指导婉清的过程中,他似乎隐隐有所感悟,熟练度好像提升了一点点。
而且,帮助一个世界的重要人物对抗原生规则,获得的世界本源反馈也更为精纯,他感觉自己的修为瓶颈又松动了一丝。
就在他准备继续研究《摸鱼者自我修养》时,怀里的另一张传讯符——来自苏芮的那张白色符纸,微微发热。
林闲心中一动,注入灵力。
苏芮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言简意赅:
“风闻司近期可能会对杂役区进行一轮秘密排查,重点是新晋弟子及近期有‘异常’表现者。小心赵干借题发挥。”
消息很短,却让林闲瞬间警惕起来。
风闻司……秘密排查……
他看了一眼自己系统界面上的145点摸鱼点,又看了看商城里那本价值100点的《摸鱼者自我修养(中篇)》。
看来,是时候提升一下自己的“隐匿”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