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谷,子夜。
议事堂内灯火通明,长桌上摊开着数幅新绘制的地形图、灵力波动图谱以及几枚记录着复杂数据的玉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和墨汁的味道。
李富贵坐在主位,身上已换回常穿的青衫,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镇岳剑横置于膝上,剑鞘内的星芒稳定地亮着,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清辉。他左手边坐着石铁柱,一身玄铁重甲尚未卸下,甲胄上还带着些许未擦净的暗红污渍;右手边是墨守丹师和林风,两人面前堆着更多的玉简和瓶罐罐。柳莺、赵虎、陈山、孙立以及另外几名战堂骨干分坐两侧。
“……亡魂谷方向的阴煞浓度,在过去十二个时辰内又增加了近三成。”柳莺指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以灵力勾勒出的动态地势图。地图上,代表隐龙谷的绿色光点周围,大片区域正被从西方蔓延而来的、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的暗红色缓缓浸染,其中亡魂谷所在位置已是一片深红,不断有更深的红晕向四周扩散。“黑风隘前哨传回的观测记录显示,谷内活尸嘶嚎声几乎没有间断,夜间还能看到谷地上空有血色光柱间歇性冲起,疑似大规模血祭仍在持续。”
石铁柱瓮声道:“俺按师弟吩咐,只派了两组最精干的斥候轮番抵近侦察,绝不深入。那些活尸的数量……他娘的,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怕是真的有上万。而且它们好像不是胡乱游荡,而是在……列队?虽然歪歪扭扭,但确实像是有东西在指挥。”
“阴魂引的分布呢?”李富贵问。
林风连忙接过话头,将一枚玉简放在桌面中央,注入灵力。玉简投射出一幅更加精细的、覆盖隐龙谷周边五十里范围的灵力节点图。图上,数十个细小而黯淡的暗红色光点呈不规则的网络状分布,大部分集中在西方和西南方向,一些光点之间隐约有淡红色的细线相连。
“根据缴获的图纸和柳师妹带回的样本分析,已经确认的阴魂引节点有三十七个,其中九个处于活跃状态——就是这些亮着的。”林风指着图上那些光芒稍盛的红点,“它们的作用确实是聚阴、导流,并形成一种松散的‘场’,可以缓慢侵蚀、干扰我方护谷大阵的灵力流转,尤其是在子时到寅时,阴气最盛的时候,大阵西部几个节点的灵力消耗会增加一成左右。”
墨守丹师捋着胡须,接口道:“我和林风尝试逆向推演了它们的‘共鸣频率’,有些眉目,但想要大规模干扰或屏蔽,还需要更多‘新鲜’样本,或者……更高阶的破阵器具。另外,从缴获的那枚激活骨片上,我们剥离出部分残留的精血信息,经过比对,可以确定至少来自七个不同的凡人个体,都是青壮年男性。”
李富贵的手指在镇岳剑冰凉的剑鞘上轻轻敲击。七条人命,仅仅是为了测试一枚阴魂引的效果。玄阴宗的丧心病狂,可见一斑。
“战堂伤亡如何?”他看向石铁柱。
“轻伤五人,重伤两人,就是被那蚀灵黑线蛇咬伤的兄弟。”石铁柱脸色一黯,“墨老已经看过,蛇毒古怪,混合了阴煞和某种罕见妖兽的毒素,虽然用了净煞丹和解毒散暂时稳住,但要想根除,需要一种叫‘碧心草’的主药,辅以地火烘烤祛毒。碧心草库房有存货,但地火……咱们谷里没有稳定的地火脉。”
地火?李富贵心中一动,看向墨守丹师。
墨守丹师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炼丹房那处地火眼太小,温度也不够稳定,用来疗毒风险太大。最近的地火脉,在南边三百里外的‘赤焰山’,那里被一个叫‘炎罡门’的小门派占据,常年开采火铜矿,倒是有几处不错的地火窟出租。只是……”
“只是什么?”
“炎罡门门风……颇为势利,租用地火窟价格高昂,而且看人下菜碟。”墨守丹师苦笑,“咱们隐龙谷虽有名气,但毕竟根基尚浅,又是灵植为主,他们未必买账,恐怕会趁机抬价。”
李富贵沉默片刻,道:“人命要紧。铁柱,明日你亲自带人,护送伤者和足够的灵石,去赤焰山。告诉炎罡门,我们租用地火窟疗伤,可按市价支付。若他们故意刁难……记下来,日后再说。”
“是!”石铁柱重重点头。
“亡魂谷威胁日增,我们不能被动防守。”李富贵将目光重新投向地图,“柳莺,林风,我需要你们在三日内,以研发堂为核心,在隐龙谷外围,尤其是西方和西南方向,布设一套简易的‘三才锁灵阵’。”
“三才锁灵阵?”林风一愣,“谷主,这是偏向禁锢和预警的阵法,规模小了效果有限,规模大了消耗惊人,而且对布阵者要求很高……”
“不需要覆盖太广。”李富贵打断他,“以三到五个节点为一组,每组构成一个小型三才锁灵阵,主要布置在阴魂引网络的关键连接点附近,以及我们预判的、活尸可能大规模袭来的路径上。阵眼用‘稳灵阵盘’为核心,镶嵌中品灵石驱动。不求完全阻敌,只求在阴煞大规模涌动或活尸集群通过时,能够产生强烈的灵力扰动和警示,为我们争取预警时间。”
他顿了顿,看向墨守丹师:“墨老,之前让你们研究的‘地脉感知蒲公英’和‘阴煞显形粉’,能否与这预警阵法结合?”
墨守丹师眼睛一亮,与林风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墨守丹师道:“‘地脉感知蒲公英’的种子可以提前埋设在阵法外围,一旦地脉因大量阴邪通过而产生异常波动,种子会提前萌发并传递信息给接收玉符,这可以作为第一重预警。‘阴煞显形粉’……或许可以做成触发式的药囊,布置在阵法关键节点,一旦阵法被阴煞剧烈冲击,药囊破裂,粉末挥洒,既能显形追踪,也能对低阶阴邪之物造成一定伤害和干扰。”
“好!就按这个思路办。”李富贵点头,“材料、人手,优先调配。灵石从同盟公库支取。”
众人领命。
李富贵又看向石铁柱:“铁柱,战堂此次表现不错,但损失也暴露了问题。接下来,战堂扩充至八十人,分为四队,每队二十人。你仍为堂主,赵虎、陈山、孙立各领一队,新增的第四队队长,由柳莺暂代。”
柳莺一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见李富贵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心思缜密,感知敏锐,此次泣血洞之行也证明有临阵决断之能。战堂不仅需要勇力,也需要智谋。不必推辞,先做着。”
“是……属下领命!”柳莺深吸一口气,抱拳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新队员从护卫堂后备和此次参战表现优异者中选拔。训练要加码,尤其要加强对抗阴煞、尸毒以及小规模阵法配合的演练。丹药、兵器,优先保障。”
“师弟放心!”石铁柱拍着胸脯。
安排完这些,李富贵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将一直贴身存放的定星盘残器取出,放在桌面上。破损的暗金色罗盘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中央那枚天青色指针温润灵动,与之前相比,灵性明显增强了许多。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此次泣血洞之行,凶险异常,但也获得了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李富贵声音低沉,“其一,便是这‘定星盘’,上古巡天司分巡使的法器残件,主‘指引’。其二……”
他将从孙立那里取回的、那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的金属残片也放在桌上。残片表面那半个模糊的、类似眼睛的刻痕,在定星盘旁边,似乎隐隐产生微弱的共鸣。
“……是另一枚巡天鉴碎片的部分残骸,主‘监察’。”
他简要将石屋中遭遇巡天司残魂、获知关于“九幽真主”、“蚀天大阵”、“镇渊碑”以及“巡天四钥”的情报,选择性地告知了在场核心成员。有些细节过于惊悚,他暂时隐去,只点明关键:玄阴宗所图极大,亡魂谷深处封印着大恐怖,而集齐巡天四钥(监察、净化、指引、镇封)是加固封印、阻止灾祸的关键;目前“净化”碎片(青铜碎片)和“指引”碎片(定星盘)在己方,“监察”碎片主体很可能在泣血洞深处的“血髓殿”,而“镇封”碎片下落不明。
议事堂内鸦雀无声,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这些信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上古秘辛、灭世危机、巡天使命……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许久,石铁柱才咽了口唾沫,闷声道:“师弟,你的意思是……咱们不仅要防着玄阴宗杀人放火,还得想办法去把那什么‘钥匙’找齐,去堵一个……窟窿?”
“可以这么理解。”李富贵点头,“但饭要一口口吃。眼下最紧迫的,依然是应对亡魂谷的威胁。搜集碎片、探查镇渊碑,需从长计议,也需要更强的实力和更充分的准备。”
他收起定星盘和金属残片:“今日所言,限于此堂,不得外传。当务之急,是巩固隐龙谷防御,提升同盟实力,同时尽可能破坏玄阴宗的‘蚀天大阵’节点,延缓其进程。散了吧,各自去忙。”
众人面色凝重地起身离去。
李富贵独自坐在议事堂内,看着地图上那片不断扩散的暗红色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镇岳剑的剑柄。怀中的青铜碎片传来温热的共鸣,定星盘在储物袋中微微震颤。
路还很长,敌很强,但他并非独行。
……
天工城,巳时初,“百味楼”天字三号雅间。
雅间临窗,窗外是城中内河,画舫往来,丝竹声隐隐。室内布置清雅,博古架上摆放着几件不算名贵却颇有意趣的瓷器,墙上挂着一幅“烟雨行舟图”,笔触淡远。
百晓通坐在临窗的位子,面前是一壶刚刚沏好的“雨前春雾”,茶香袅袅。徐管事侍立在他身后。对面,坐着两人。
主位是位富态的中年人,面皮白净,笑容可掬,穿着绣有金线元宝图案的绸缎长袍,十指上戴着三枚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戒指,富贵之气逼人。正是金玉楼的大掌柜,周福海。他身旁坐着一位身形干瘦、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老者,是金玉楼的二掌柜兼账房先生,姓胡。
“百管事大驾光临,周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周福海拱手笑道,声音洪亮,“早就听闻百管事年轻有为,将隐龙谷灵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更是开创了这灵粮期货的先河,令人钦佩啊!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掌柜过誉了。”百晓通微微一笑,举杯示意,“金玉楼经营法器、矿石多年,信誉卓着,才是天工城商界的楷模。晚辈初来乍到,许多地方还需向周掌柜请教。”
“哎,百管事太谦虚了!”周福海连连摆手,亲自为百晓通斟茶,“前几日,底下人不懂事,听信了些风言风语,在交易上有些冒失,给百管事和同盟添了麻烦,周某心中实在不安。今日设此薄宴,一来是赔罪,二来,也是真心想与同盟化干戈为玉帛,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观察着百晓通的神色,见他始终面带微笑,看不出喜怒,心中不由更慎重了几分。
“周掌柜言重了。”百晓通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市场交易,各有判断,本属平常。些许误会,过去就过去了。同盟立足天工城,是来做生意,交朋友的,不是来结仇的。周掌柜有合作之意,同盟自然欢迎。”
“好!百管事快人快语!”周福海一拍大腿,脸上笑容更盛,“那周某就直说了。金玉楼主营法器和矿石,对灵粮需求虽然不大,但门下众多伙计、护卫,日常用度也是一笔开销。以往都是从几家熟悉的粮商那里零散采购,品质、价格时好时坏。若是同盟能提供稳定优质的灵粮,价格公道,金玉楼愿意签订长期供货协议,数量……可以先按每月五百石来。”
每月五百石,对于金玉楼这样的中等商号来说,算是不小的订单了,但也远谈不上战略合作。
百晓通不动声色,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同盟的灵粮,品质周掌柜可以放心。价格嘛,可以参照同盟对长期合作伙伴的优惠价,比市价低半成。不过……”
他抬眼看向周福海:“既然是长期合作,同盟也希望看到金玉楼的诚意。我听说,金玉楼与城东‘永盛炼器坊’、‘百锻阁’都有稳定的矿石供应合同?”
周福海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面上笑容不变:“确有此事。永盛和百锻阁都是老主顾了,合作了十几年。”
“同盟近期准备扩大‘断脉钉’、‘破煞丹’外壳等标准制式法器的产量,需要一批品质稳定的‘风铜’、‘赤铁’和‘青罡砂’。”百晓通语气依旧温和,“若是金玉楼能以低于当前市价一成的价格,向同盟供应接下来三个月的所需矿石,那么灵粮供货协议,不仅可以签订,同盟还可以承诺,未来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金玉楼作为法器原料供应商。”
低于市价一成!周福海眼皮跳了跳。风铜、赤铁、青罡砂都不是特别稀有的矿石,但用量大,利润薄,让出一成利,三个月下来损失也不小。但对方给出的回报……灵粮长期优惠供货,以及未来法器原料的优先供应权,后者潜力巨大。更关键是,这是向同盟、向多宝阁、向整个天工城商圈表明态度——金玉楼站队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胡账房。胡账房微微点头,示意这个价格虽然肉疼,但并非不能接受,关键在于后续利益。
周福海沉吟片刻,一咬牙:“百管事爽快,周某也不含糊!就按百管事说的办!不过,这优先供应权……”
“白纸黑字,写入契约。”百晓通干脆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需要周掌柜帮忙。”
“百管事请讲。”
“同盟与多宝阁、药王谷正在筹备推行‘灵粮现货交割标准化流程’,此事利在行业长远。金玉楼作为天工城有头有脸的商号,若是能率先公开表示支持,并在今后的相关交易中主动采用,必将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百晓通看着周福海,“这也是展现合作诚意的一部分。”
公开表态支持!这等于彻底将自己绑上同盟的战车,至少明面上要与四海钱庄划清界限了。周福海嘴角抽了抽,但想到四海钱庄如今的窘境和刘掌柜那日渐难看的脸,再想到同盟背后隐约可见的流云峰、药王谷、多宝阁总阁的影子……
“此事……金玉楼义不容辞!”周福海端起茶杯,“周某以茶代酒,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也预祝同盟宏图大展!”
“合作愉快。”百晓通举杯相碰。
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后,百晓通婉拒了周福海的午宴邀请,与徐管事起身告辞。
走出百味楼,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徐管事低声道:“百管事,金玉楼这条线,算是稳了?”
“暂时稳了。”百晓通走向停在街边的马车,“周福海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有了金玉楼带头,宝通阁和长风商会那边的松动会更快。你下午就去起草契约,条款要细,尤其是优先供应权那部分,范围、条件、争议解决都要写清楚。”
“是。”
登上马车,车厢内布置简洁,只有一张小几和两个蒲团。百晓通坐下,揉了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谈判和布局,即使以他筑基期的修为和远超常人的心算能力,也感到一丝疲惫。
“百管事,回多宝阁吗?”车夫在外问道。
“不,去‘老陈记茶楼’。”百晓通闭目养神,“约了人。”
马车缓缓启动,汇入街上的车流。
老陈记茶楼位于城西,不算高档,但胜在清静,后院有几个独立的小茶室,适合私密谈话。百晓通在徐管事的陪同下走进预定的小茶室时,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精悍的汉子,穿着普通的灰色短打,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像是码头上卖力气的苦力。但他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见到百晓通进来,立刻起身,恭敬抱拳:“百爷。”
此人名叫侯三,是百晓通安插在码头区、专门盯着瘸腿王三及其手下动向的眼线之一,本身也有炼气六层的修为,擅长追踪和隐匿。
“坐,不必多礼。”百晓通示意他坐下,徐管事则守在门外。
“百爷,有情况。”侯三压低声音,语速很快,“王三昨天晌午带着几个心腹悄悄出了城,往南边去了,看方向不是回他在乡下的老宅。我让一个机灵的兄弟远远跟了一段,他们中途换了两次装束,很警惕,最后进了南边五十里外‘黑水峪’一带,那里山高林密,岔道极多,怕跟丢了就没再深入。”
“黑水峪?”百晓通眉头微皱。那地方他知道,地形复杂,据说早年有散修在那发现过一个小型的废弃灵石矿坑,后来没什么价值就荒废了,成了三不管地带,偶尔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在那里进行。
“还有,”侯三继续道,“王三走后大概两个时辰,有一伙人摸到了他藏在码头区‘鱼肠巷’的那个秘密小仓库。那地方很隐蔽,门口有简单的迷踪阵法。那伙人手法老练,破开阵法进去了,待了约莫一刻钟就出来,空着手,但脸色都不太好看。我认得其中一个人,是‘火云铜钱帮’‘七爷’手下的一个头目,外号‘秃鹫’。”
火云铜钱帮的人去找王三的秘密仓库?空手出来,脸色难看?
百晓通心中念头飞转。王三跑路,显然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既可能来自四海钱庄的灭口,也可能来自多宝阁的追查。而他仓促离开,很可能没来得及处理掉某些东西——比如,那个黑铁盒子,或者……从缺牙李那里拿到的、四海钱庄给的灵石?
火云铜钱帮的人去找,可能是奉了刘掌柜的命令,想取回东西或灭口,但没找到王三,也没在仓库里找到他们想要的?
“王三的仓库里,你们之前探查过吗?”百晓通问。
侯三摇头:“那地方阵法虽然不难,但强行破开会打草惊蛇。我们只在外面盯着进出的人。王三每隔几天会去一次,每次都是独自进去,很快出来,没见搬运过大件东西。”
百晓通沉吟。王三手里那个黑铁盒子,里面装了“阴煞显形粉”,如果他已经将盒子转交给了四海钱庄或者火云铜钱帮的人,那么对方很可能已经察觉中计。但从“秃鹫”等人空手而出、脸色难看来看,他们没找到盒子?还是说……王三根本没把盒子放在那个仓库?或者,他还没来得及把盒子交出去,就自己带着跑了?
“继续盯着王三可能藏身的其他地点,还有火云铜钱帮的动静。”百晓通吩咐道,“特别是那个‘七爷’,查查他最近和四海钱庄刘掌柜接触的频率。”
“明白!”
侯三领命,悄悄离去。
百晓通独自坐在茶室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王三这条线突然断了,但未必是坏事。一个惊慌失措、可能带着“隐患”逃跑的中间人,对于四海钱庄来说,本身就是个麻烦。火云铜钱帮介入,说明刘掌柜开始动用更黑暗的力量了,这也意味着他在明面上的金融手段已经难以为继。
接下来,刘掌柜会怎么做?狗急跳墙,恐怕还会有更激烈的手段。但他在天工城的根基,正在被自己一点点撬动。
他取出传讯符,给李富贵发去一条简短讯息:“金玉楼已定,矿石让利一成,公开支持交割标准。王三失踪,火云铜钱帮介入。四海钱庄或铤而走险,谷内需加强戒备,尤其是防范阴邪手段破坏灵田。”
发完讯息,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茶味苦涩,回甘却悠长。
商战如弈棋,看得见的是盘面上的棋子厮杀,看不见的是棋盘下的暗流涌动。他要做的,就是比对手多看几步,多布几子。
(第16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