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聿。”
顾少桓站在酒肆门口,喊了一句。
里面没人应。
顾少桓也没有进,转眸对江橘瑶道:“现阶段,我们国家对非法砍伐百年古树没有明确规定,但我们公安机关出面不如他们。
这位是凛骁表兄,是我们青川县林业局的主任,凛骁离开之前,曾拜托他照顾你们。
让他过去,比我们去强。”
提起这位蒋承聿,江橘瑶就犯了难
别看她是穿书者,但对这位,她知之甚少。
他就像书里漏写的人物,连他是帮衬自己还是会坏事儿,她该客气接触还是刻意避开,心里完全没谱。
江橘瑶猜想,他们之间的交集可能也就如此,毕竟王家村也就那么一棵古树,剩下的那些杨树、榆树、槐树,都是个人种的,年份也不多。
别人如何支配自己的财产,她管不了。
但这棵树,不能砍。
市场经济之后,这棵树那就是景观,可以带领王家村走上致富道路的。
里面一直没人应。
只是良久之后,旧木屏风挡着里间的人影,露出半只搭在桌沿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未发出一丝声音。
顾少桓碰了一下江橘瑶,“嫂子。”
眼神示意江橘瑶赶紧说。
“蒋主任,我是青川县王家村村民,我本家弟妹前几天被同村一个男人杀害了,他们都说是坟地那个800年的银杏树‘克’的,明天出殡的时候,说要扛着锯子将它锯了当柴烧。”
屏风后传来男人冷哼,语气磁性黏人,“封建糟粕,只是村民真闹,政府也不好说什么--这不符合‘破四旧’的精神。”
江橘瑶,“可这树活了800年,是我们青川县的活化石,我们不能听之任之。
您也说了封建糟粕,既然如此,就应该带头站出来制止,总不能看着他们借 “破四旧” 瞎折腾。 ”
轻叩桌子的手微顿。
顾少桓见了心里一咯噔。
这是蒋承聿生气的标志。
他就要开口说话。
只见蒋承聿起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桓,你这位嫂子挺有脾气,不懂政策,却敢指手画脚。
既然觉得我的安排不合理,那你们就打道回府吧!”
他漫不经心的走出来,只是在看到江橘瑶的一瞬间停下。
江橘瑶也看到了他。
男人姿态矜贵,五官清晰雅致。
狭长的凤目带着东方特有的高贵与典雅,肤色白皙细腻,却又不是病态的苍白。
而是如玉般温婉。
他看人时,眼尾微微挑起,妖娆魅惑。
雌雄难辨的俊美容颜,宛若天成的妖娆与潋滟,诱尽苍生。
这么不通情达理和迂腐,江橘瑶还以为他是位混迹官场,酒肉百姓的啤酒肚中年男人。
可看到他这番姿容,她愣了一下,慌忙垂下头。
男人看到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瞬间似淬了寒的星火,喉结轻滚,语气骤然松了,“既然是百年古树,那我去跟他们掰扯掰扯。”
顾少桓欣喜走上去,拍了蒋承聿一下,“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答应呢!”
蒋承聿看了顾少桓一眼,眼风似不经意瞥了一眼江橘瑶,迅速转开。
“你们回去吧,明天我派人过去,不送。”
江橘瑶抬眸,看到蒋承聿在余晖中转身,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屏风后面。
随后,里面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巧笑嬉闹。
他们王家村,家家吃糠咽菜,但蒋承聿却和女人混迹酒肆。
真是不管任何时代,总有人心安理得地把日子过得跟旁人不一样,哪管其他人在泥里水里扑棱。
回去的路上,顾少桓见江橘瑶黛眉微蹙,“嫂子,承聿这个人虽然散漫,但答应了人的事绝不会食言。
你放心好了,他说会派人过去就一定会。
还有,明天我也会去。”
江橘瑶点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蒋主任之前是不是姓陆?”
因为原书中,蒋承聿是个漏写的人物。
江橘瑶记得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叫陆承聿,后来变成了蒋承聿。
她一直以为其中一个是作者笔误。
可是今日见了蒋承聿。
江橘瑶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少桓点头,“对,他从小在陆家长大,跟着陆姓。
有一年出海旅游,救了一对夫妇,那对夫妇姓蒋,膝下无子,便认承聿为义子。
再后来,承聿生了一场大病。
那对夫妇又救了他,为了感念这份双向奔赴的情意,承聿改姓为蒋。”
江橘瑶,“哦。”
顾少桓,“他没改姓的时候,我和凛骁都叫他陆大姐。”
江橘瑶,“哦?他爱女装装扮?”
顾少桓,“对,他爱穿一袭白衣,长发如墨,眉心一点儿红。
可是改姓蒋之后,剪短了头发,也不点儿花钿了,终于有了男人样。”
江橘瑶想起来他和陆凛骁的关系,“少桓,他的亲生父亲?”
顾少桓,“说来也巧,他亲生父亲也姓蒋。
对了嫂子,承聿的生父在陆家是禁忌,千万不要提。”
江橘瑶点头,“我知道。”
出殡的日子很快来到。
巧枝的棺木被抬到坟里放进墓穴,还没有拢土。
一群人扛着锯朝这边走来。
“走,就是那棵鬼树搞得鬼,我们锯了它,看它还为非作歹!”
“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坑坑洼洼的,一身树窟窿,要不是妖精,早死了。”
“锯了它,往后我们老陆家又会蒸蒸日上。”
……
江橘瑶转眸看村口,发现顾少桓他们没有过来。
看着锯伸向大树,江橘瑶迈步想要出来。
郑爱晶看了,拦住她,“你干什么?”
江橘瑶,“我不能让他们锯。”
郑爱晶,“现在所有陆家老辈儿都说老陆家频频死人,是银杏树搞的鬼。
你这个时候站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和规矩对着干!
一棵树而已,锯了就锯了呗,大不了再种。”
江橘瑶拉住她的手,“爱晶,这是银杏树,800年了,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说着,她站了出来。
陆满仓一看,“建国媳妇儿,又是你,自打你嫁进我们陆家,我们陆家就接连死了好几个人。
你和这银杏树精是不是一体的,它死了,你也活不成?”
论说歪理,王家村陆满仓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江橘瑶冷笑,“满仓叔您这话可太离谱了!现在到处都在破四旧、反封建,哪来的‘银杏树精’?
这都是你编出来的鬼话,糊弄大家吧?
我嫁给建国这些天以来,天不亮就跟着队里下地挣工分,夜里回来还得改衣服样式、给锦澄补衣裳,哪一天不是掏心掏肺过日子?
陆家这些天确实不停有人走,但满仓婶子是得了病没抗住,巧枝是被王彩钢锄了头,跟我和银杏树有什么关系?
您要是非要拿这种封建糟粕赖我,那我可要问问你,你要是对满仓婶子好点儿,不在她屁股底下塞尿布,她屁股不长疮,会那么快死吗?不和李春叶搞破鞋,巧枝会死吗?
她们两个皆因你而死,而你此刻却独善其身,说是一棵古树的罪过!”
陆满仓,“你……咳咳咳……”
身后传来掌声。
“好,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