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剑尖前指,正对祭司心口。他呼吸沉稳,体内神魔血气奔涌不息,鸿蒙道印在眉心微微震颤,像有东西要冲出来。
就在这时,祭司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结印,只是缓缓将手掌翻转向上。那一瞬,林战眉心的印记猛然一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风变了。
原本停滞的空气突然旋转起来,从四面八方朝着祭司掌心汇聚。地面开始震动,不是因为脚步,而是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乌云翻滚如沸水,雷光在云层中穿梭不定。
林战立刻收剑回鞘。
他知道这一击不会落在身上,而是落在天地之间。
果然,祭司五指张开,口中吐出一个音节。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暴,直接撞进所有人耳中。几个离得近的血祖军残兵当场跪倒,抱头惨叫,鼻孔耳朵同时渗出血丝。
林战双膝微屈,脚底发力扎进地面。他闭上眼,感知四周灵气流动——乱了。不再是平日里可引可用的清流,而是像疯了一样四处冲撞,如同无数把刀子刮过经脉外壁。
他不再尝试吸纳。
转而调动体内神魔血气,在经脉中自行循环。这股力量源自鸿蒙道印吞噬信念残息所化,不受外界干扰。它沿着四肢百骸运行一圈,护住五脏六腑,稳住根基。
第一道雷落下。
不是劈向战场边缘,也不是轰向人群,而是精准地砸在林战头顶三丈处。空气炸裂,冲击波横扫而出,把他衣袍掀得猎猎作响。碎石飞溅,有一块擦过脸颊,留下浅痕,血珠顺着下巴滴落。
他睁眼。
瞳孔一黑一红,映着满天雷火。
祭司悬浮而起,双脚离地三尺,黑袍鼓动如帆。他脸上那些符文已完全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重组,形成新的图案。每变一次,天地就跟着震一次。
第二道、第三道雷接连劈下,位置越来越近。第七道雷落在林战左侧十步,地面炸出深坑,泥土翻飞如浪。冲击力让他身形晃动,右脚后退半步,随即强行止住。
不能退。
他心里清楚,这一退,气势就垮了。对方要的不是立刻杀死他,是要压垮他的意志,让他在这片天地规则之下低头。
林战咬牙。
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顺着他下颌滑到脖颈。他不动手擦,也不吞咽,任由血往下流。
第八道雷来得更快。
这一次是从背后突袭。他猛地转身,双足蹬地,借力旋身避开正面冲击。余波仍扫中肩胛,衣服撕裂,皮肉灼伤,焦黑一片。
疼痛传来,但他笑了。
笑声很轻,混在雷鸣里几乎听不见。可他自己知道,他在笑。
“想靠天压我?”他低声说,“你还差得远。”
话音未落,第九道雷直坠而下,目标正是他立足之地。
林战双臂交叉于胸前,神魔血气瞬间灌满双臂。他没有躲,也没有举剑格挡,而是硬生生用身体扛下这一击。
轰!
强光炸开,百步之内皆被照透。烟尘腾起,遮蔽视线。远处趴着的残兵纷纷抬不起头,只觉热浪扑面,呼吸困难。
等尘埃稍散,众人看见——
林战还在原地。
双脚深深陷入土中,膝盖以下已没入裂缝。双臂焦黑冒烟,袖子烧尽,露出结实的小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他缓缓放下手臂,低头看了一眼。
皮肉翻卷,能看到下面的筋骨。但就在众人注视下,那些伤口开始蠕动愈合。黑色纹路从他脊背蔓延上来,覆盖伤处,像是某种古老图腾在苏醒。
这是神魔道体的自愈之力。
来自鸿蒙道印淬炼出的神魔血气,正在修复躯体。
林战抬头望天。
乌云中心已形成巨大漩涡,电蛇狂舞,不断凝聚新的能量。他知道,真正的杀招还没来。
祭司双手合拢,再次分开。
这一次,不只是雷。
风也变了方向。原本是北风南吹,现在却逆流而上,带着刺骨寒意。地面迅速结霜,草木枯死,连石头都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空气中出现细小的空间裂痕,像玻璃上的裂纹,一闪即逝。每一次裂开,都有紊乱的灵气喷涌而出,打在人身上如同刀割。
林战站得笔直。
他不再闭眼,也不再防御。任由寒风吹打身体,任由空间乱流划破皮肤。血不断流,又被新生的肌肉迅速补上。
他能感觉到,鸿蒙道印在加速运转。战场上那些死去之人残留的信念、恐惧、不甘,全都被它吸走,炼成最纯粹的力量,注入他的神魂与肉身。
这不是战斗。
这是熬炼。
就像铁匠锻刀,一锤一锤敲打,去杂质,留精钢。
第十道雷迟迟不来。
天地反而安静了几息。
林战盯着祭司。
祭司也看着他。
两人之间,裂缝纵横,焦土遍布,如同地狱入口。
然后,祭司开口。
声音不再传入脑海,而是直接从天地间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钟声震荡。
“你本可活。”
林战抹去嘴角鲜血,吐出一口带血的浊气。
“谁说我想活?”
“你不该逆天。”
“天若压我,我就撕了它。”
祭司眼神不变。
他抬起右手,食指再次指向林战。
这一次,不是点下。
而是轻轻一勾。
林战脚下的大地骤然塌陷。
不是裂开,是整块下沉,如同被无形巨手按进地底。他整个人陷进去三尺,碎石掩埋至腰际。
但他双手撑地,硬是不让身体继续下沉。
头顶,乌云漩涡达到极致,中央一点亮得无法直视。所有雷电汇聚成柱,粗如殿柱,颜色发紫发黑,周围空间扭曲变形。
杀招来了。
林战深吸一口气。
他松开双手,任由下半身陷入更深。双臂抬起,掌心朝天,做出承接之势。神魔血气全部集中到上半身,鸿蒙道印在眉心剧烈跳动,几乎要破皮而出。
他知道接不住。
但他必须接。
这一击若落在战场,方圆十里都将化为死地,所有残兵必死无疑。他不能让这场法术毁掉最后的战力。
所以,他选择站在中心。
替所有人扛下来。
雷柱降世。
不是一道光,而是一条黑龙般的能量洪流,咆哮着扑向大地。所过之处,空气燃烧,空间崩解,地面直接汽化,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林战仰头怒吼。
声音盖过雷霆。
他双掌迎上。
轰!!!
冲击力让他脊椎剧震,七窍同时出血。双腿彻底陷进地底,胸膛以下已被掩埋。双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肌肉寸寸断裂,又在瞬间再生。
他没有倒。
哪怕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双眼依然睁着。
一黑一红,死死盯着半空中的祭司。
祭司缓缓放下手。
雷柱消散,风停了,云层依旧厚重,但不再翻滚。天地间的压迫感稍稍减弱,可那种规则层面的压制仍在持续。
林战趴在坑底。
全身焦黑,多处皮开肉绽,骨头断裂几处尚未愈合。他靠着神魔道体的本能恢复能力,一点点撑起上半身。手掌插入泥土,指甲崩裂,血混着泥浆流出。
他终于坐了起来。
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抬头看向祭司。
祭司漂浮不动,面容由符文构成,看不出表情。但他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异样。
这个人,不该存在。
按照常理,刚才那一击足以抹杀任何同境强者,至少也会让人失去战斗力。可林战不仅活着,还坐起来了。
而且,还在看他。
林战咳出一口血块,慢慢站起。
两条腿还在抖,但他站住了。
他伸手,拍掉身上的灰烬。
然后,抬起右手,对着祭司,竖起一根手指。
不是挑衅。
是告诉对方——
刚才那一下,我接住了。
你想杀我?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