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指还停在半空,指向那个剑柄刻着扭曲花朵的男子。他没有立刻下令处决,也没有让人押走。他只是盯着那朵花,看了三息时间。
然后他收回手,转身走下祭坛。
“关进后营囚笼。”他说,“不许审,不许打,也不准别人靠近。”
士兵领命,推着那人往后方走去。脚步声远去,风无垢从侧翼快步走来,站在高岩上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又看向林战。
林战站在一块断石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一道浅痕,是刚才催动血轮时留下的。这伤不疼,也不流血,但它在发烫。
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标记。
那朵花是妖族暗部用来传递信号的图腾,只有卧底头目才能佩戴。这个人被抓了,但他们不会放弃计划。他们会等,等到更合适的时机。
他闭上眼。
血轮在识海中缓缓转动。一圈红光扫过整个营地,三百二十七个气息清晰可辨。其中三个波动异常——他们的呼吸节奏和心跳频率与常人不同,像是刻意模仿,但差了那么一丝。
就是他们。
林战睁开眼,什么也没说。
当晚,月隐云层。后营囚笼里,那个被俘的士兵坐在角落,指尖轻轻划过地面。一道青光渗出,顺着泥土蔓延,像根细线钻入地下。
林战站在远处山脊上,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光。
他嘴角动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血祖军例行操演。林战站在校场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新来的增援都是自己人,不必再查。各营归位,准备接战。”
这话一出,几道目光悄悄交汇。
三个身穿赤甲的战士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微微点头。他们分散在不同位置,一个在左翼炊事队,一个在中军传令组,另一个在右营守哨台。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但林战知道。
他故意让自己落单。傍晚时分,他独自一人走向营地西侧的密林,说是去查看地形。脚步慢,气息弱,像是一天征战后疲惫不堪。
林木遮天,光线昏暗。
走了不到百步,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从树后走出,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脸上有道旧疤。
“主上。”那人压低声音,“我知道一条秘道,能绕到北谷,那里有敌军埋伏的情报。”
林战停下,没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
“陈七,第九营补编。”
林战点点头:“带路。”
两人继续前行。穿过一片乱石坡,前方山谷渐渐显露。谷口狭窄,两侧陡峭,确实是设伏的好地方。
快到谷口时,林战忽然站住。
他抬起头,双眸瞬间转为血红。血轮全开,识海中映出三个人的真实模样——皮囊之下全是鳞片覆盖,胸口藏着一枚骨符,正微微发亮。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来引他入伏的。
他们是信标。
只要他走进山谷,骨符就会激活,外面的大军立刻发动强攻。而这三个奸细的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从内部突袭,制造混乱。
可惜。
他早就知道了。
林战猛然转身,右手抬起,血轮爆发出刺目红光。三道身影同时腾空,像是被无形之手抓住脖子提了起来。他们挣扎,却动不了四肢,脸上露出惊恐。
“你们以为,我会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自己人’?”林战声音冷得像冰。
三人张嘴想喊,但发不出声音。血轮锁住了他们的魂魄。
林战左手一挥,腰间双剑出鞘。剑锋划破空气,两道弧光闪过。
三颗头颅飞起,尸身砸地。血喷出来,在地上画出三条红线。
几乎在同一瞬,北谷外火光冲天。喊杀声炸响,大地震动。大批黑甲军队从山谷两侧冲出,手持长刀,直扑谷口。
但他们还没冲进山谷,四周山壁就亮起了红色符文。一道道身影从岩石后跃出,身穿赤甲,手持长枪,迅速结阵。
风无垢站在山顶,手中旧剑一指。
“放箭!”
箭雨落下,密集如蝗。冲在最前的几十人当场倒下。剩余敌军试图撤退,却发现来路已被封死。血祖军第三、第七、第九营完成合围,将整支伏兵死死困在山谷之中。
林战站在谷口,看着外面的战场。
火光照亮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影。他收剑入鞘,走到三具尸体旁,蹲下,伸手扯开其中一人的衣领。
皮肤下面,有一块鳞状印记,还在跳动。
他用剑尖挑出来,是一枚黑色骨片,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这不是普通的联络符,是妖族用来召唤祭司的引信。
也就是说,这场伏击背后,还有更大的图谋。
他站起身,把骨片收进袖中。
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跪下:“主上,山谷敌军已被围死,是否全部歼灭?”
林战看着外面仍在拼杀的战场,沉默几秒。
“抓活的。”他说,“我要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传令兵领命而去。
片刻后,又有士兵押着几名俘虏过来。这些人穿着杂色铠甲,不像正规军队,倒像是临时拼凑的死士。其中一人满脸血污,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林战走过去,蹲下。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那人抬头,眼神疯狂:“血祖必须死……轮回不能被打乱……”
林战皱眉。
又是轮回?
他想起前世被围杀的那一夜,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他逆天改命,扰乱秩序,必须清除。
可他明明记得,真正的混乱,是从诸天联手封锁神界开始的。
他不再问,挥手让人把俘虏带走。
战场上,厮杀声渐渐平息。血祖军占据绝对优势,敌军开始投降。一排排俘虏被押到空地,跪成数列。
林战站在高处,环视全场。
“今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他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有人穿我们的衣服,拿我们的武器,站在我们中间。他们不是为了活,是为了让我们死。”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那三具曝在谷口的尸体。
“从现在起,所有新归附者必须重新查验身份。”他继续说,“凡有异者,隔离审查。但——未经核实者,不得滥伤。”
队伍中有人松了口气。
他知道,有些人害怕了。看到同伴变成敌人,谁都会动摇。但他不能让这种情绪蔓延。
信任必须重建,但方式不能是猜忌。
他走下石堆,走向山谷深处。
那里还有战斗在进行。一小股敌军躲在岩缝里负隅顽抗,血祖军正在清剿。枪影闪动,惨叫声接连响起。
林战走到岩壁前,看见一个少年模样的士兵正举枪对准洞口。那少年脸上沾着血,手在抖。
“你第一次杀人?”林战问他。
少年愣了一下,点头。
“怕吗?”
“怕……但我不能退。”
林战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他抬手,一缕血气打入岩洞。里面顿时传出凄厉嚎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清理干净。”他说。
少年咬牙,提枪走了进去。
林战转身离开。
他走到山谷入口,停下脚步。
远方天空,那片乌云还在,比昨天更厚了。偶尔有紫电闪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云层里游动。
他眯起眼。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带着血腥味和焦土的气息。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血轮在眉心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一声号角响起。
不是血祖军的号角。
那是敌军的冲锋号。
更多的人来了。
他没有动。
山谷外,火把连成一条长龙,正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