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抱着慕婉卿往前走,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闷响。他的左臂还在流血,血顺着指尖滴下,在身后留下一串暗红的点。她靠在他胸口,呼吸很轻,但比刚才稳了些。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他记得自己说过不会放手。
现在也不能放。
这片战场已经安静下来,仙界残存的修士远远站着,没人敢靠近。他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黑潮被剥离,女皇归来,那个差点毁掉一切的东西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可他也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他准备腾空而起的时候,眉心突然一震。
像是有根针扎进脑子,又烫又痛。他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怀里的慕婉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那股震动越来越强。
一道血光从他眉心冲出,在空中展开。画面浮现出来——是神界。
高耸入云的神山正在崩塌,金色的殿宇一块块坠落深渊。天空裂开巨大的口子,黑色雾气从裂缝中涌出,里面全是人影,穿着诡异的铠甲,手持骨刃。他们成群结队地杀进来,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神界的护山大阵早就碎了,只剩几道残光在边缘闪烁。一群身穿红袍的强者站在最前方,领头那人身材瘦高,白发披肩,手中握着一面血色旗帜。旗帜上画着扭曲的人脸,正一张张张嘴嘶吼。
林战认得他。
血煞老祖。
他站在神界主峰顶端,一掌拍在一个年轻神帝胸口。那人当场炸开,骨头和内脏飞溅出去,血洒在断裂的玉阶上。血煞老祖冷笑一声,将对方残留的神魂吸入旗帜之中。
更多神帝级强者倒下。
有的被斩首,头颅滚落云端;有的被活活撕成两半;还有的跪在地上求饶,却被直接钉死在神碑之上。他们的血汇聚成河,顺着山体往下流,把整座神山染成了红色。
林战的牙咬紧了。
他看到那一幕幕画面时,胸口像被锤子砸中。紫金神魔体开始自发运转,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那是道印在回应他的愤怒。他双眸颜色变了,左眼变黑,右眼变红,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冲撞。
这不是普通的战争。
这是屠杀。
而且是里应外合的背叛。
血煞老祖本是神界长老,如今却带着外敌攻破神界防线,亲手屠戮同族。那些穿黑甲的人不是寻常敌人,他们是诡族——来自诸天之外的存在,专门吞噬强者神魂,破坏轮回秩序。
林战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你敢……”
声音不大,却带着杀意。
他盯着画面中的血煞老祖,手指攥紧,指甲再次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脚边的石头上。
他知道神界曾经对他不公。初入神界时,血煞老祖多次打压他,想让他臣服于神血宗。他拒绝了,从此被视作眼中钉。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看着神界覆灭。
因为一旦神界崩了,下一个就是灵界、仙界,然后是万界俱灭。
轮回会被打断,所有生灵都将沦为诡族养料。
他不能坐视。
可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慕婉卿刚醒过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她需要疗伤,需要静养,不能再涉险。他可以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安顿好后再独自赶往神界。
但他刚动了这个念头,就听见怀里的人开口了。
“别丢下我。”
声音很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林战低头。
她睁着眼睛,脸色还是白的,嘴唇没有血色,可眼神清楚。她看着他,右手慢慢抬起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说……我与你同去。”
林战没动。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
风从废墟间吹过,卷起一些灰烬。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丝微弱的暖意。
林战终于点头。
“好。”
只有一个字。
但她听懂了。
她的手松了一些,却没有放开。反而把他的衣袖攥得更紧,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林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很轻。然后他调整姿势,将她背了起来。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身体贴在他背上。虽然很轻,但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不是害怕。
是虚弱。
他知道她撑得很辛苦。
可她坚持要走。
那就一起走。
他站直身体,抬头看向天空。神界的影像还在空中飘着,血煞老祖的身影依然清晰。他盯着那张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你死。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鸿蒙道印在眉心微微发亮,开始吸收空气中残留的古老道痕。一丝丝力量涌入体内,修复着他左臂的伤。紫纹停止了蔓延,但还没消退。
他还不能全力战斗。
但她也不能再拖。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地方,让她稳定伤势,同时召集可用之人。葬神渊附近有座古庙,曾是远古剑修闭关之地,隐蔽且安全。去那里最合适。
他迈步向前。
每一步都踩得稳。
背后是坍塌的战场,前方是未知的征途。
他不再回头看那些跪着的修士,也不再看那团被封锁的黑潮。它还在角落蠕动,但暂时无法逃脱。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它。
是神界。
是血煞老祖。
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风越来越大。
吹动他的黑发,也吹动她的长发。她的脸贴在他后颈,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她没睡着。
她在忍痛。
林战知道。
所以他走得更稳了。
他不能倒。
也不能慢。
他必须活着带她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
把神界的天,重新打回来。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
一道剑气悄然凝聚,又缓缓散去。
这是他在告诉自己:
下一剑,必见血。
他走出废墟,踏上一条通往山脉深处的小路。路两边都是焦土,寸草不生。远处的地平线上,那道裂痕还在扩大,大地深处的震动没有停。
他没停下。
他知道那是什么。
是诸天崩裂的前兆。
也是战争的起点。
他背着她继续走。
太阳升起来了。
光落在他们身上。
她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一滴泪滑下来,砸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