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指从岩壁上移开,脚底的泥水已经干了。他站起身,右肩还在烧,左腿发麻,但他没有停下。洞外的地底震动消失了,风也停了。他知道现在不能等,必须走。
他握着剑,一步一步向前。每走一步,膝盖就抖一下。血顺着袖子流到手背,滴在地上。他没去擦。前面是一条向下的裂谷,黑得看不见底。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铁锈味。他认得这味道。葬神渊,只有这里才有这种气息。
他沿着石壁往下走。路很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岩石凸起。他贴着岩壁,左手扶住石头保持平衡。右臂抬不起来,剑只能用左手拖着。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走到一半时,一块石头松动,滚下深渊。他听见它撞在岩壁上,一声接一声,最后没了声音。
他继续往下。
终于到了底部。这里有一块黑色平台,平整光滑,像是被人打磨过。四周没有出口,只有高耸的岩壁围成一圈。天上看不到星月,只有一层灰蒙蒙的雾盖着。他走到平台中央,把剑横放在面前。然后坐下,盘起腿,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闭上眼。
痛感立刻涌上来。右肩像被火烤,经脉里有东西在爬。他没去管。他知道强行运功只会让伤更重。现在最重要的是静下来。他开始放空脑子,不再想敌人,不再想追杀,也不再想那枚符令。
可记忆还是来了。
他看见自己躺在街头,浑身是伤。那天雨很大,雨水混着血流进下水道。几个混混踢他,抢走他最后一点钱。他咬着牙没哭。那时候他就知道,弱就是罪。
后来云昊出现。那人站在雨里,朝他伸出手。他没动。云昊又说了一遍,语气很平,不是施舍,是邀请。他抓住那只手,站起来,走进云天宗的大门。
第一次练剑,他握不住剑柄。手指全是裂口。师兄笑他,说他活不过三个月。他没说话,每天天没亮就起来练。摔倒了就爬起来,手断了就绑着布条继续。直到有一天,他在演武场上赢了那个笑他的师兄。
万道剑宗的山门很高。他站在台阶下,抬头看。剑尘子站在上面,问他为何习剑。他说:“为了不死。”剑尘子点头,让他进门。
灵界那一战,他一个人斩了七名鬼修。风逸尘说他疯了,他只说:“他们该死。”
仙界时遇见慕婉卿。她一剑刺来,问他是敌是友。他挡下那一剑,反手挑开她的剑锋。两人对视片刻,她收剑入鞘,说:“还算有点本事。”
神界更难。血煞老祖派人暗杀他三次。第一次用毒,第二次用阵,第三次直接派半步神帝来杀他。他都活下来了。最后一次,他反杀了那位半步神帝,站在尸体旁,看着天空说:“我不怕你们。”
再后来,他双眼变色,一红一黑。入魔那夜,天地变色。他记得自己吼了一声,声音连他自己都不认识。那一刻,他不再是单纯的神族,也不是纯粹的魔。他是林战,仅此而已。
画面一幕幕过去。他坐在原地,呼吸慢慢变深。心跳声清晰起来。咚、咚、咚。和地面的震动渐渐同步。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
以前他拼命变强,是为了活下去。后来他继续变强,是为了报仇。现在他需要更强,是因为有人等着他去守护。慕婉卿在仙界等他,云昊在凡界守着宗门,剑尘子曾为他挡下一刀。这些人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但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撑着他。
他睁开眼。
嘴里说出一句话:“我要变得更强,才能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说完,他重新闭眼。这一次,他不再抗拒身体的疼痛。他让痛感留在那里,当作提醒。他把手放在丹田位置,感受鸿蒙道印的存在。它还在跳,虽然微弱,但没有熄灭。血祖残魂也没动静,但他知道它还在识海深处。
他不再急着恢复。
他知道这次闭关不会短。外面可能还有敌人在找他,也可能有新的阴谋正在酝酿。但他现在不能出去。他必须在这里,在这片安静的地方,把心沉下去。
他想起刚才走过的路。从藏身处到深渊底部,一路都是向下的。就像现在的他,也需要向下沉,沉到最深处,才能重新升起。
他调整坐姿,让脊背挺直。双手结印,掌心相对,放在小腹前。呼吸越来越慢。每一次吸气,都像把空气压进骨头里。每一次呼气,都把杂念推出体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的体温开始下降。皮肤表面泛起一层薄霜。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体内能量在内敛。剑横在身前,剑身原本有些温热,现在逐渐变得冰凉。剑柄上的血迹凝固了,颜色变深。
他的心跳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咚。
咚。
咚。
忽然,指尖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有意识的动作。他察觉到了,但没有睁眼。他知道这是鸿蒙道印在回应某种召唤。也许是从深渊底部传来的古老道痕,也许是之前战斗中吞噬的信念残息正在融合。
他不动。
继续坐着。
呼吸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左手食指,轻轻点在了剑柄末端。
那一瞬间,剑身震了一下。不是嗡鸣,是内部结构的一次细微共振。就像睡着的东西,被唤醒了一丝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