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脚步没有停。
黑色山门就在眼前,裂缝边缘不断有黑气溢出,像呼吸一样一涨一缩。他右手还握着,掌心那点金光早已熄灭,只留下焦痕。他没看它,也没擦血,只是抬脚跨了进去。
空间猛地一紧。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全身,骨头咯吱作响。阴气顺着毛孔钻进来,刺得经脉发麻。他咬牙撑住,体内鸿蒙道印立刻转动,自动吞噬四周逸散的道痕。一股热流冲进四肢,修复着被阴气侵蚀的肉身。
地面在他脚下裂开。
黑雾从缝隙里涌出,迅速聚成人形。高大的身影披着黑袍,脸上泛着暗绿,双眼红光闪烁。他手里握着一把镰刀,刀尖指向林战。
“你来了。”幽冥鬼王开口,声音低沉,“比我预计的快。”
林战站稳,没有回答。他盯着对方,眼神冷。
“你师父的一缕残魂,现在就在我界深处。”鬼王继续说,“只要交出神魔道体,我可以让他重聚神念,甚至恢复三成实力。”
林战右手动了一下。
风无垢最后的声音还在耳边——快走。不是救我,是快走。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焦痕,又抬头。
“你说他还有残魂?”林战终于开口,声音哑,“那你现在就放他出来,让我见一面。”
鬼王笑了。“你当我这里是客栈?说见就见?”
“那就别废话。”林战打断他,“你要的东西,我不会给。想动手,就来。”
鬼王眯起眼。“你不信?”
“信你才有鬼。”
话音落下,林战背后浮现出两道虚影,一黑一白,像翅膀,却未展开。他双脚微分,重心下沉,摆出防御姿态。鸿蒙道印在眉心剧烈旋转,持续吸收周围逸散的古老道痕,强化肉身与神魂。
鬼王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弟子。师父为你拼死传讯,你却连试都不试?”
林战眼神没变。
他知道对方在激他。
他也知道,风无垢最后出现,绝不是为了让他送死。那一声“快走”,是警告,不是求救。
他更清楚,若真有残魂留存,以鬼王的性子,早该拿出来炼化提升修为,哪会留到现在等他来换?
这是局。
拿他的情感当饵,钓他交出道体。
“我不需要你施舍的交易。”林战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丝剑意,“我要的是真相。”
“真相?”鬼王哈哈大笑,“你现在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真相?”
他话音未落,手中镰刀猛然挥下。
一道黑色弧光撕裂空气,直斩林战头颅。林战侧身避过,镰光劈在地面,炸出一条深沟,黑雾翻腾。
他没等下一击,主动冲了上去。
右拳紧握,神魔道体全面运转,肌肉鼓胀,皮肤泛起一层暗金光泽。一拳轰出,空气爆鸣。
鬼王举镰格挡。
“铛!”
金属撞击声炸响。
林战被震退三步,脚底在地面划出两道痕迹。鬼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有点意思。”鬼王舔了下嘴唇,“难怪神血宗那些废物拦不住你。”
林战不答,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左手结印,鸿蒙道印瞬间抽取方圆百丈内所有逸散的信念残息,转化为纯粹能量灌入双臂。拳速更快,力量更强。
鬼王不再硬接,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林战立刻停下,环顾四周。
黑雾弥漫,视线受限。但他不需要看。
鸿蒙道印能感知能量波动。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向身后虚空。
“砰!”
鬼王现出身形,被踢中胸口,倒飞出去,撞断一根石柱。
他慢慢站起,抹去嘴角黑血,眼神变了。
“你果然识破了。”他低声道,“那缕残魂……根本不在祭坛。”
林战站着没动。
“你用虚假信息试探我。”他说,“想看我会不会为情所困。可惜,我师父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战场上,敌人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鬼王冷笑。“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从一个陷阱,跳进了另一个。”
他双手抬起,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一条条漆黑锁链从地下钻出,带着刺骨寒意,朝林战缠绕而去。
林战跃起闪避,但锁链速度极快,一根擦过他的左肩,划出一道血口。
血滴落地,瞬间被阴气腐蚀,冒起黑烟。
他皱眉,落在远处一块高岩上。
鬼王站在下方,抬头看着他。“这些锁链浸染了幽冥法则,每中一记,你的神魂就会被削弱一分。逃不掉的。”
林战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伤。血还在流,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鸿蒙道印持续运转,吞噬阴气中的道痕,反哺自身。
“你说我逃不掉。”他忽然开口,“可你一直没提那个最简单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只是来确认消息真假呢?”
鬼王瞳孔一缩。
林战嘴角扬起。“我踏入幽冥,不是为了救谁。也不是为了活命。我是来确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他盯着鬼王,“你不是主谋。你只是棋子。有人让你在这里等我,让你提出这个交易。对不对?”
鬼王沉默。
林战继续说:“风无垢临终传讯,不是偶然。他能突破封锁见到我,说明背后有人放行。而你能掌握这一幕,只能证明——你和那人是一伙的。”
鬼王冷笑。“你觉得你在推理?你只是个被困住的蝼蚁。”
“那你就杀了我。”林战直视他,“既然我只是蝼蚁,何必费这么多心思?直接动手就是。”
鬼王没动。
林战笑了。“因为你不能杀我。你必须让我‘自愿’交出道体。否则,鸿蒙道印会自毁,一切归零。”
他慢慢从岩石上跳下,站回地面。“所以你们设局,用师父当诱饵,逼我情绪失控,做出错误选择。可惜——”
他抬起右手,掌心对着鬼王,“我比你想的,冷静得多。”
鬼王终于动了。
他双手一合,空中浮现九道巨大符文,组成一圈死亡法阵。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封锁退路。
林战不退反进。
他冲向最近的一根锁链,伸手抓住。
“滋啦!”
阴气腐蚀皮肉,发出焦臭味。但他没松手。反而借力一扯,整个人腾空而起,躲过三道交叉袭来的锁链。
他在空中翻转,一脚踢碎一道符文。
法阵晃动。
鬼王眼神一厉,镰刀脱手飞出,化作十丈巨刃,横扫而来。
林战俯身贴地滑行,险险避开。镰刀斩在地面,炸出百米裂痕。
他顺势滚到鬼王侧面,一拳轰向其肋部。
鬼王抬臂格挡,却被打得后退半步。
“你很强。”鬼王低吼,“但你撑不了多久。”
他双手结印,天空骤然变暗。一座巨大的祭坛虚影浮现,中央正是风无垢的脸庞,闭着眼,神情痛苦。
“看到了吗?”鬼王狞笑,“这才是真相!他的一丝神念,已被炼入幽冥祭坛,永生受刑!只要你交出道体,我能让他解脱!”
林战盯着那张脸。
他手指收紧。
但他没有冲上去。
他知道那是假的。
真正的风无垢,不会被困在这种地方。
真正的警告,也不会是求救。
那是让他活下去。
让他变强。
让他杀穿一切谎言。
“你演得不错。”林战缓缓站直,“可惜,我不买账。”
他抬起双手,掌心相对,鸿蒙道印在眉心剧烈燃烧。
黑白双瞳完全显现,左眼如深渊,右眼泛血光。
背后的双翼虚影终于展开,虽不可触,却掀起一阵狂风,吹散四周黑雾。
“我不救他。”林战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相信他——早就安排好了后路。”
鬼王脸色变了。
“你不怕他死?”
“他要是真死了。”林战迈出一步,“我会让整个幽冥陪葬。”
他冲了上去。
拳未至,气先到。
地面炸裂,石块飞溅。
鬼王怒吼,双手推出,九道锁链绞杀而至。
林战不避不闪,任由锁链缠上手臂、双腿、脖颈。
他继续前进。
每一步,骨头都在响。
每一步,血都在流。
但他没有停。
直到他站在鬼王面前,举起拳头,砸向对方头颅。
鬼王举臂格挡。
“轰!”
两人同时后退。
林战的拳骨裂开,鲜血淋漓。鬼王的手臂出现裂痕,黑血渗出。
他们对视。
都没有再说话。
远处,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横亘大地,黑雾从中翻涌而出,带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幽冥深渊。
林战一步步后退,背靠深渊边缘。
鬼王站在前方,四周布满死亡结界,封锁所有出路。
“跳下去。”鬼王开口,“或者死在这里。”
林战低头,望着脚下万丈黑暗。
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
然后,他笑了。
深渊底部,传来一声极轻的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