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被剑光劈开,雾气四散。林战站在原地,剑尖指向黑袍人,肩头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滴在石板上。
他没有再出手。
那人也没动。
几息之后,黑影缓缓后退,没入水面之下,像从未出现过。
林战喘了口气,立刻转身将风无垢背起。她的身体比刚才更轻了,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他不敢停,沿着溪边小路快步前行。
天光已经大亮。
远处山门轮廓清晰可见,青石高墙环绕,旗幡立于塔楼之上,随风轻轻摆动。那是灵云宗的入口。
他一步步走近。
守门弟子察觉动静,两人持枪而出,拦在门前。
“站住!什么人?”
林战停下脚步,双腿发沉。他把风无垢轻轻放下,靠在石栏边,右手握紧剑柄,猛地往地上一砸。
铛!
一道剑意冲天而起,震得地面裂开寸许缝隙。这股气息极短,却让两名弟子脸色一变。
其中一人皱眉细看,忽然低声道:“这是……长老留下的剑痕共鸣?”
另一人仍不信:“来路不明的人,怎会有我宗印记?”
林战抬起脸,声音沙哑:“我不是来挑战的,是来救你们的。”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简残片,还有一张符纸。符纸边缘焦黑,上面画着扭曲纹路,隐隐透出一股阴寒之气。
“这是幽冥界调兵的凭证,来自遗迹密室。我们一路逃到这里,只为把消息送到。”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终于有人跑进宗门传话。
片刻后,一位灰袍长老亲自出来查看。他盯着那张符纸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
“先带他们去大殿。”
林战点头,重新背起风无垢,跟着长老走入山门。
沿途弟子往来不断,见到这一幕也只是匆匆扫一眼。没人多问。
议事大殿内,几位长老已在座。
宗主坐在主位,面容沉稳。左右两侧坐着执法、传功、外务三位长老,下方还有数位执事。
林战走进大殿,脚步沉重。他把风无垢安置在侧席石凳上,自己走到中央,单手拄剑站立。
“你便是林战?”宗主开口。
“是我。”
“你说幽冥界要入侵灵云宗?”
“不是要入侵。”林战说,“是已经在路上。他们计划打通三处灵脉节点,用破界祭坛撕开屏障,最快三日内就会动手。”
大殿一片寂静。
执法长老冷笑一声:“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带着重伤女子闯入我宗,开口就说敌军压境。你以为这是儿戏?”
林战没看他,只对宗主说:“我可以证明。”
他卷起左臂衣袖,露出一道暗紫色烙印。那印记像蛇缠绕在皮肉之间,边缘泛黑,仍在微微跳动。
“这是鬼修夺舍留下的痕迹。我在遗迹中亲眼看见他们布置阵法,抽取战败者的神魂炼成傀儡。风无垢就是因此受伤。”
传功长老起身走近,伸手探向那道烙印。指尖刚触到皮肤,突然猛地收回。
“好重的煞气!”
他脸色微变,退回座位。
“但这只能说明你受过鬼修攻击,并不能证明他们有大规模行动。”外务长老开口,“万一道听途说,或是你与万道剑宗旧怨未了,借此挑拨呢?”
林战眼神一冷:“我若想挑事,不会背着一个快死的人走三十里山路。”
“够了。”宗主抬手制止争论,“继续说。”
林战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风无垢。
她睁开眼,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丝灵识,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
光影浮现,是一幅残缺的阵图。线条交错,中心是一座圆形祭坛,四周连接三条脉络,分别标注着“北岭”“西崖”“东泽”。
“这是……灵脉交汇图?”传功长老失声。
“没错。”风无垢声音虚弱,“他们在每个节点都埋下引煞符,只要同时引爆,就能撕裂天地屏障,让大批鬼修涌入。”
执法长老摇头:“证据不足。一幅残图,一段烙印,还不足以让我宗开启护山大阵。”
林战咬牙,知道再说无用。
他掏出那块玉简残片,走向殿前传讯阵盘。那是一个圆形石台,表面刻满符文,平时用于紧急联络各哨岗。
他将玉简插入阵盘凹槽。
嗡——
一阵颤动传来。
石台亮起微弱光芒,随即投射出一段模糊影像。
画面中,一群黑袍人跪在一座巨大祭坛前。中央站着一名高大人影,手持钩镰,正在下令。
“北岭由夜行队负责,三更前布好引煞阵;西崖交由血傀堂,务必切断巡查路线;东泽那边……等信号一起动手。”
影像只有十几息,随后戛然而止。
大殿陷入沉默。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执法长老还想开口,却被宗主抬手拦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巡逻弟子冲进来,跪倒在地:“报——北境哨岗发现异常!黑雾蔓延至十里外,三名弟子失踪,现场找到这个!”
他双手呈上一块碎布,上面沾着黑色粉末,纹路与林战带来的符纸完全一致。
宗主接过一看,脸色骤变。
“这是……引煞粉。”
他猛然起身,目光扫过全场:“立刻关闭山门,召集所有护宗长老,进入戒备状态!传令下去,所有弟子不得擅自离岗,夜间巡查加倍!”
几位长老纷纷起身应命。
林战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倒。他靠着剑撑住身体,才没倒下。
风无垢看着他,轻声道:“你做到了。”
林战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全是血,混着汗水,顺着指缝滴落。
他抬头看向大殿尽头。
宗主正与几位长老低声商议,身影被烛光照得拉长。
会议还没开始。
但他已经没力气再站了。
他依旧站着。
剑尖抵地,支撑全身重量。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
只听见一句话传来:
“你说他们会在三日内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