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从地底冲出,吹起林战的头发。他没有动,左手死死握着剑柄,右臂垂在身侧,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那股麻木像铁链一样缠住整条手臂,骨头错位的地方不再流血,但一碰就发凉。
雾里的四头魔物退了。它们不是怕他,是怕地下传来的东西。林战知道这点。他不能等它们回来,也不能再站在这里。
他把剑插进岩缝,借力撑起身体。左腿刚一用力,膝盖就发出咔的一声,像是裂开了一道缝。他咬牙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脚底打滑,好几次差点跪下去。
走了十几步,他靠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边停下来。背后全是汗,混着血往下淌。他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前方。雾还是那么浓,柱子歪七扭八地立着,看不出方向。
但他记得。刚才那红光闪了一下,在右边。
他抬起左手,抹了把脸上的灰。嘴角有血,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发紧。眉心突然一热,鸿蒙道印开始转。空气里的黑气被吸过来,一丝丝钻进体内。那些东西又脏又乱,可神魔道体能滤掉毒,留下一点点力气。
这点力气不够修复右臂,只能让他继续走。
他拔出剑,用剑尖在地上划了一道。这是记号。以后每走一段,都要划一下。不然在这鬼地方,转一圈都不知道。
他朝着红光出现的方向走。地面越来越软,踩上去像踩在腐肉上。脚下泥土开始冒泡,发出轻微的嘶响。
林战停下。他蹲下身,用剑尖轻轻点了一下泥面。
黑烟腾起,护盾瞬间出现裂纹。他立刻收回剑。这不是普通的泥地,是沼泽。表面浮着一层灰绿色的膜,底下全是毒浆。这种毒能吃掉灵力,连骨头都能化成水。
他闭眼。眉心印记震动,阴阳瞳睁开。视野变了。空气中流动的毒素变得清晰,一条条细线在空中交织,有的密,有的稀。最稀的地方靠近边缘,贴着岩石走,那里可以过。
他贴着岩壁挪过去。双脚悬空,踩在突出的石棱上。手抓着裂缝,一点一点前进。中途有次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栽进去。他靠左手猛拉,才没掉下去。
过了毒沼,前面是一片空地。风忽然大了。一阵香气飘来,很淡,带着甜味。
林战皱眉。这种地方不该有花香。
他想绕行,刚迈步,脑子里突然一震。
风无垢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剑,嘴还在动,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林战冲过去,伸手去扶,可手穿过了对方的身体。那人慢慢倒下,变成灰烬。
他猛地闭眼。不对!风无垢没死!那是之前的事,是幻觉!
他抬手就是一剑,划破左臂。疼痛让他清醒。血顺着小臂流下来,滴在地上。
再睁眼时,阴阳瞳已自动开启。眼前的花海变了样。那些猩红的花瓣中间,伸出无数透明丝线,正朝他脑门飘来。一旦缠上,就会吸走神识。
迷心花。古籍提过,靠执念杀人。
他挥剑横扫。花根齐断,丝线崩裂。几朵花在空中炸开,粉雾散了一半就被风吹走。他快步穿过,不敢停留。
翻过一道矮坡后,香气彻底消失。他靠在一块平石上坐下,喘得厉害。左腿伤口裂开了,血浸透裤管。右臂还是没知觉,整条胳膊像不属于他。
他低头看手。剑还握着,但指节发白,抖得厉害。
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伤太重,体力快没了。
他闭眼调息。鸿蒙道印还在运转,缓慢吸收四周逸散的魔气。这些力量太杂,不能直接用,必须经过道体转化。每一次循环,只能多撑一会儿。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魔域无日月,唯心火引归途。”
心火?是什么?
他试着静心,感应天地节奏。可这里什么都乱。灵气逆流,法则扭曲,连呼吸都像在对抗某种压力。根本找不到规律。
他睁开眼。天还是灰的,雾依旧翻滚。没有出口,没有裂隙,也没有传送阵的痕迹。
他换了个方向走。这次更慢。每走十步就得停一次,靠着石头喘气。途中遇到两处塌陷的地沟,都是提前察觉才避开。有一次差点踩进暗坑,全靠反应快往后仰,才没摔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一片开阔地。地上布满龟裂的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远处有一座倒塌的石塔,只剩半截立着。
他走过去,在塔基旁坐下。掏出怀里一块干硬的饼,咬了一口。这是进魔域前带的,早就发霉了,但他还是咽了下去。
吃完后,他靠在石块上休息。意识有点模糊。眼皮沉,但他不敢睡。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脊背突然一寒。
有东西在看他。
不是错觉。那感觉像针扎在后颈,又冷又刺。他不动,也没回头,只是缓缓握紧了剑。
那气息很远,藏在雾里,若有若无。但它一直在移动,速度不快,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像是在观察,在等待。
林战慢慢站起身。他没有转身,而是侧步挪到石塔阴影里。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能用左手握剑。剑尖朝外,对准雾气深处。
他屏住呼吸。心跳压到最低。眼睛盯着前方,一眨不眨。
雾动了一下。一道轮廓掠过远处石柱之间,太快,看不清形状。但那一瞬,他感觉到一股压迫感,比之前的魔物强太多。
不是同类。
也不是偶然路过。
它从他踏入这片区域就开始跟着了。等他走过毒沼,穿过花丛,耗尽力气,才慢慢靠近。
猎人不会急着出手。它在等猎物倒下。
林战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伤腿拖着地,右臂废了,体内经脉断裂三处,全靠鸿蒙道印吊着一口气。
可他还站着。
他把剑换到左手最稳的位置,拇指顶住剑格。只要对方露头,他就能出剑。哪怕只有一击的机会。
雾又静了下来。刚才那道影也不见了。
但他知道它还在。
他没动。剑尖稳稳指着前方。
风吹过石缝,发出低鸣。
他的指甲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