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晕下,那枚从庙街淘来的金属片,和那本粗制滥造的《香江异能组》漫画,并排放在桌上。
两个来源迥异的物品上,却镌刻着核心结构高度一致的诡异符号。
这绝不是巧合。
阿杰的指尖冰凉,他再次临摹着符号,每一笔都感觉在勾勒某种不祥的预兆。
威胁信里模糊的“千年教”,电话中间接的承认。
再到如今这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符号证据。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正从漫画的虚构世界,蔓延到他们现实的生活中。
他立刻拿起电话,想要报警,却发现这事无从谈起。
瞥见挂钟上显示的时间。
——已是凌晨两点多
——阿杰鼓起来的勇气,又犹豫了。
深夜去惊扰阿色,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可能只会增加无谓的恐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金属片、漫画书以及临摹的符号图纸,小心地收进一个文件夹。
放在工作台最显眼的位置,确保明天张振一来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他再无睡意,也无心画稿。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文件夹。
仿佛能穿透纸页,感受到其内蕴含的冰冷与混乱。
那个符号,如同一个活物。
在他脑海里盘旋、扭曲,试图与某个尘封的记忆碎片连接。
翌日清晨,张振顶着两个黑眼圈。
嘴里叼着个菠萝包,推开工作室的门。
他昨晚熬夜修改分镜,此刻脑子还有些混沌。
“振哥,早。”
阿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早啊,阿杰。这么早就开工了?”
张振含糊地打着招呼,走到咖啡机旁。
“振哥,有件事,很重要。”
阿杰拿起那个文件夹,走到张振面前,神色凝重。
张振看他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
便放下菠萝包,接过文件夹:“怎么了?稿子出问题了?”
“不是稿子。”
阿杰示意他打开,“你看这个。”
张振疑惑地翻开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杰临摹的符号。
线条扭曲繁复,透着一股邪气。
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接着,他看到了那张金属片的照片。
以及旁边《香江异能组》漫画上,作为背景的微小符号对比图。
“这是……”
张振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
“金属片是我昨晚在庙街买的,五十文。”
阿杰语速平稳,但眼神锐利,“这个符号,和这本跟风漫画里的一个背景符号,几乎一样。振哥,你还记得那些威胁信,还有电话里提到的‘千年教’吗?”
张振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看符号,又看看阿杰,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当然记得,那些阴魂不散的信件。
那个自称“千年教”的诡异电话,一直像根刺扎在心底。
只是被繁忙的工作和市井的烟火气,暂时掩盖了。
此刻,这根刺被阿杰的发现,狠狠地按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这个符号,是那个什么‘千年教’的?”
张振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可能性极高。”
阿杰指着对比图,“这种结构,这种扭曲感,不像是随意能设计出来的。而且,我模糊记得好像在别的地方,也见过类似的,但想不起来。最重要的是,它同时出现在一个,疑似与‘千年教’有关的实物,和一本明显是在蹭我们热度的跟风漫画里。这太巧合了。”
张振沉默着,拿起那张金属片的照片,仔细端详。
暗沉的材质,磨损的边缘。
还有那仿佛能吸走光线的诡异纹路,无一不在诉说着它的不同寻常。
这不是庙街常见的仿古工艺品,它身上带着一种真正的、沉淀下来的“旧”和“邪”。
“浩东和芷晴知道了吗?”
张振问。
“还没,我想先跟你确认一下。”
张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做得对,阿杰。这很可能不是巧合。”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苏醒的街道。
繁华的香江,依旧车水马龙,但他却感到一丝寒意。
“如果这真是‘千年教’的标志,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不仅存在,而且他们的触角,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那个旧货摊是随机出现的?阿杰你买到这个金属片是意外?还是……他们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信标。”
阿杰突然低声说。
“什么?”
张振回头。
“昨晚那个摊主,很随意就卖给了我。但如果这东西真的重要,怎么会流落到庙街的地摊上,还只卖五十文?除非……它本身就是为了被我‘发现’而存在的。就像一种信标,谁触动了它,可能就会被标记。”
阿杰依据自己看过的各种资料和本能推测道。
这个说法,让张振脊背发凉。
他立刻回应道:“不行,这事不能耽搁,得马上告诉浩东和芷晴。”
半小时后,陈浩东和何芷晴,也赶到了工作室。
看着桌上的证据,听着阿杰的叙述和张振的推测,工作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何芷晴拿起金属片,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
让她微微蹙眉:“这个图案……看着确实很不舒服,有种……混乱和引诱并存的感觉。”
她的直觉向来敏锐。
陈浩东则更关注现实威胁:“如果这真是那个邪教的标志,而且他们已经开始用这种方式‘标记’我们,那接下来的恐怕就不只是信件和电话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们想干什么?”
张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们画的漫画,只是无意中触及了他们的某些秘密?还是说,我们画的内容,在某种程度上,‘预言’或者‘揭示’了他们的计划?”
“都有可能。”
阿杰沉声道,“那个长老在电话里说‘千年之影,岂容凡俗窥探’,听起来像是我们窥探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漫画,恰恰是最具‘窥探’和‘想象’力的媒介。”
“那我们怎么办?报警吗?”
何芷晴问道。
“报警?”
陈浩东苦笑一下,“跟警察说什么?说我们因为画漫画,可能被一个叫‘千年教’的神秘组织盯上了,证据是一个地摊上买的金属片和一本山寨漫画?如果你是警察,你听了这种话,你会有什么反应?”
张振沉默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既然我们已经不小心,踏进了这个漩涡,那就要想办法弄清楚对手是谁,想干什么。”
他看向阿杰,“阿杰,你对这个符号敏感,查找类似图案的任务就交给你。利用你的渠道,网络、旧书摊、档案馆,任何可能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符号的起源和含义。”
“明白。”
阿杰郑重地点点头。
“浩东,你人脉广,道上的朋友多,想办法打听一下,‘千年教’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或者某些隐秘的圈子里,有没有流传?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好。”
“行,我试试。”
陈浩东面色凝重地应下。
“芷晴,你心细,负责整理我们收到的所有威胁信,分析里面的措辞、寄送时间、邮戳地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规律。还有,留意一下我们工作室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异常情况。”
“好。”
何芷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那我们呢?《都市侠影》还画不画?”
陈浩东问出了关键问题。
张振看着桌上《都市侠影》,新一期的草稿。
主角正在与阴影中的敌人对峙。
他咬了咬牙:“画!不仅要画,还要更精彩!如果我们的漫画,真的不小心戳到了他们的痛处,那我们就更不能退缩。用我们的画笔,把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拉到阳光下来!但这段时间,大家都要格外小心,出入注意安全,晚上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分工明确后,工作室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但暗地里,每个人的神经都在紧绷。
阿杰几乎住在了图书馆的故纸堆里。
他利用自己作为画师,对图形的敏锐感知,以及之前积累的一些偏门知识。
开始大海捞针般地搜索。
他比对过古老的楔形文字、中世纪的神秘学符号、东南亚的巫术图腾、甚至是一些现代抽象艺术。
但都没有找到完全匹配的。
这个符号仿佛自成体系,独特而排他。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阿杰在一家,专营二手学术书籍的小书店角落里。
翻到了一本纸张泛黄、封面模糊的英文书。
书名是《边缘信仰与史前符号考》。
这本书出版于几十年前,作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者。
在书中关于“非主流神秘结社”的章节里,阿杰看到了一幅手绘的插图。
虽然细节略有不同,线条更为古朴,但那核心的扭曲结构和点状节点。
与他手中的金属片符号,惊人地相似!
书中记载,这个符号与一个被称为“拜影教”的小型秘教有关。
该教派活跃于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南洋殖民地地区。
信仰一种被称为“深渊之影”,或“千面之影”的古老存在。
他们认为现实世界,只是表象,阴影之下潜藏着另一个更古老、更真实(但也更疯狂)的维度。
而通过特定的仪式和符号,可以窥探甚至引动那个维度的力量。
这个符号,据说是用来“定位”和“连接”的“影钥”。
拜影教在当时就被殖民当局,定性为邪教。
进行了清扫,据说早已湮灭在历史中。
“拜影教……影钥……千年之影……”
阿杰合上书,心跳如鼓。
时间线上,“拜影教”的活跃期与“千年教”,似乎能衔接上(“千年”或许是指其信仰的古老)。
核心概念都与“影”相关。
这绝不是简单的重名!
“千年教”极有可能就是“拜影教”的延续或者变体!
他立刻买下这本旧书,赶回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