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
林春生的心猛地一沉,怀里孩子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传来,那小小的身体因为缺氧而在本能地抽搐,青紫色已经从面部蔓延到了口唇周围,每一次微弱而艰难的吸气都带着可怕的喉鸣音,像破旧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
时间,没有了。
等不及去找,更等不及去县里调取。现在,每一秒都是与死神抢夺这个幼小生命的筹码。
“快!准备环甲膜穿刺!”林春生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紧绷而沙哑。他抱着孩子旋风般冲进抢救室,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平放在硬板床上,头部后仰,露出那截同样开始泛青的纤细脖颈。
“利多卡因!注射器!最粗的针头!快!”他一边下达指令,一边用手指飞速地在孩子颈部定位。甲状软骨、环状软骨……就是这里!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那个理论上能救命的狭窄间隙——环甲膜。
值班护士小张吓得脸色惨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治疗盘。“林…林医生,我们没有专门的穿刺套件……”
“随便什么针头!钢笔管也行!去找!”林春生头也不抬,全部精神都凝聚在指尖下的触感。孩子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廓起伏,意识似乎在远离。
不能再等了!
“消毒棉!”他吼了一声,接过护士颤巍巍递来的碘伏棉签,在孩子颈部胡乱涂抹了两下,动作粗暴却精准。此刻,无菌原则已经退居次席,活着,只要让孩子活着!
他接过旁边一个老护士递来的东西——那是一个普通的肌肉注射针头,连着废弃的注射器塑料管,显然是临时拼凑的。不是最理想的,但勉强能用。
“按住他!”林春生命令道。
孩子的母亲已经被其他医护人员扶住,但绝望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儿子身上。
林春生深吸一口气,摒除了所有杂念。世界在他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指尖下那个微小而致命的目标。他右手执笔般握住那简陋的“穿刺针”,左手拇指和食指死死固定住孩子颈部的皮肤和软骨。
下针!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尖锐的针尖刺破皮肤,穿透环甲膜,一股微弱的落空感顺着针柄传来——
成了!
他稳稳停住,拔出针芯,一股微弱的气流声仿佛天籁般从塑料管口传出。几乎同时,孩子剧烈地呛咳了一声,胸廓有了一个明显的起伏,那骇人的青紫色似乎停滞了蔓延的势头。
“通了……”护士小张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但林春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通气,远远不够。环甲膜穿刺只能争取几分钟的黄金时间。
“氧气!低流量接过来,对准管口!”他迅速吩咐,同时手指依旧稳稳地固定着那救命的针头,防止它脱出或者移位。“立刻打电话给县医院!说明情况,我们需要紧急气管切开包支援!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还有,准备肾上腺素0.5毫克,地塞米松5毫克静推!”
指令一条条清晰地下达,抢救室里原本慌乱的气氛被迅速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凝聚起来的秩序和效率。护士们奔跑着执行医嘱,有人去打电话,有人准备药物。
孩子的母亲瘫软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根简陋塑料管里随着孩子微弱呼吸而隐约出现的白雾,那是生的希望。
林春生半蹲在床边,保持着固定针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手臂已经开始酸麻,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孩子颈部肌肉因为刺激而产生的轻微痉挛,能听到那通过狭窄针管传来的、依旧急促而困难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县医院离这里至少有二十分钟车程,就算接到电话立刻出发,也……
就在这时,孩子刚刚有所缓和的呼吸声突然再次变得尖锐、急促起来,塑料管口的气流明显减弱,刚刚消退一点的青紫再次浮现!
“林医生!”护士惊呼。
林春生心头一紧,是血块或者分泌物堵住了针头?还是出现了更复杂的情况?
他试图稍微调整针头角度,但毫无改善。孩子的血氧饱和度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数字急剧下跌。
该死的!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吸引器!快!”他吼道,必须立刻清理可能的阻塞!
抢救室的门在这时被猛地撞开,一个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林医生!县医院的车还在路上!王护士长说……说她好像记得器械科角落里还有一个备用的老式气管切开包,不知道能不能用!”
希望重新燃起,却又渺茫得像风中残烛。
那个不知道能否使用的老旧切开包,能及时送到吗?而怀里这个小小的生命,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刻?
林春生盯着孩子重新开始涣散的瞳孔,咬紧了牙关。
他绝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