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会议室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靠在桌前的路珍予又问了遍,“你确定?”
手机那边的yaya直磕头,“真真真的,账户上就剩一千万了,马上还有一万个贫困生的冬季补助要发,真不能动。”
路珍予咬着唇瓣想了想,“那就从我个人账户里出,你明天一早,拿着我的u盾去银行办。”
趴在桌上直薅头发的石亦侨立马抬眼,“不行珍珍,不能再让你自己掏了,在这么下去,我都怕你流浪要饭。”
yaya也赞同,“珍姐,慈善就是天坑,你再有钱,一个人也填不满这无底洞,这不是办法。”
在通透大心脏的人,每天目睹着如此悲惨的伤亡,也会变得急躁不耐。
怎么都没辙,路珍予也抓头了,“钱没了还能在挣,但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活活冻死饿死……”她做不到。
看着满心满眼愧疚的姑娘,石亦侨有点后悔。
失忆了不代表转性,让心肠柔软的路珍予每天目睹那么多人在面前死去,身处其中却束手无策,这就是在蹉跎她,石亦侨该预料到的。
抱头想了想,咬牙一拍桌子,“我去找司尉。”
路珍予唰的看去,满目的惊诧好像在说,“你确定?”
石亦侨点头,“都分四年了,我早走出来了,反正他最花不完的就是钱,掏出点凤毛麟角给他们司家做个全球宣传,这笔生意他不会亏,也绝对能答应。”
生意。
路珍予眉心浅簇。
她知道他们俩交往了九年,却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能让姑娘在去求对方的时候,首想的是男方能够接受的不亏本生意。
营外突然一声轰响。
常年待这的石亦侨职业嗅觉极其敏锐,立马扯下椅子上的外套,“估计又打起来了,珍珍,我得去跑视频,你早点休息。”
人说完带着团队乌泱泱的离开。
路珍予哪里睡得着,外面又抬了好多伤民进来,无国界医生们忙不过来,在外头闯荡了几年的路珍予攒了些急救常识,跟着打下手。
太惨烈了,送来的大多是被爆炸或者是流弹波及的平民。
死人已经是这处难民营再常见不过的事儿,最小的还在母亲肚子里,最大的也不过四十不到。
一个两个十几二十个,路珍予是第一次见,把尸体摞成摞叠在卡车后斗,送乱葬岗集中烧毁。
而单薄的尸袋,是生逢乱世中的他们最后一丝体面。
她不知道从前那个享受万千光灯,被众星追捧的三金影后,是如何做到四年来每天面对这些,还能一直坚守在这里,总之,路珍予睡不着,辗转难眠。
封漫漫的电话在第二天中午打来,看着一个比一个黑的脸,是真的土黑,她以为自己打到非洲土着了。
姑娘怀着孕,她们不想跟她说这些糟心事,可封漫漫猜的到。
生活在国内那片富庶安稳的土地上,大家对战争这两个词,看似熟悉其实陌生。
谁不希望世界和平呢,谁不希望像钢铁侠蜘蛛侠那样,做大英雄呢。
“看着你俩都去拯救世界了,我每天在家里混吃等死的,突然觉得我封漫漫的人生好废呀。”
路珍予一笑,白白的牙齿衬得脸蛋更黑了,“我们在拯救世界,你也在创造世界呀,当妈妈很伟大的,没有母亲哪来的世界。”
就在昨晚,她还遇到一位母亲,为了保护两岁的女儿,被生生炸断一条腿,血都要放干了,被送来的时候还求着她们先给女儿一口吃的。
旁边的石亦侨突然“嗯?”了声,对着银行发来的汇款信息发愣。
一个激灵,走到路珍予身边,“漫漫,这五千万是你给我转的?”
彼端传来姑娘甜甜的声音,“对呀,但不只是我自己哦,还有我嫂子,我俩凑的,不是说物资紧张么,这些你先用着,不够我俩去跟老公要。”
石亦侨感动的都快哭了,随之而来又是自责,“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成吸金兽了,最后不会真把你们吸干吧。”
封漫漫笑了,“你要真能有花掉十几位数的能力,我封漫漫也拍着胸脯敬你是条汉子。”
话了又道,“对啦,不说你们那边马上降温了么,我和嫂子给你们俩准备了些东西,让我二哥带去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闭目养神的路珍予睁眼,“靳舟要来?”
封漫漫坏笑,“你这个徒弟在那边吃炮灰他当师傅的能不去看看?也是刚好他带兵外出交流,顺捎拐弯看看你。”
石亦侨这边前一秒刚收到封漫漫的五千万,没过半小时又收到了来自凌盾集团的专项拨款。
好大一笔巨额,分十次,打到石亦侨和路珍予的十个账户上。
今晚的司尉心情挺好,脚踩台阶晃着酒杯,慢悠往私人飞机里进时,通话不断。
“我说,老子前女友用你帮?”
彼端声音沉哑,“你前女友叫路珍予?”
司尉,“……”
行吧,他就知道。
吊儿郎当的又问了句,“你那边给转了多少呀?”
一听完对方报的数目后,人顿在过道,“多少?十个?凭什么你比老子多!”
彼端淡淡一声,“因为我爱珍珍。”
司尉笑了,“呵呵,说的好像老子不爱……”顿两秒,反应过来,对着话筒突然嚎一嗓子,“老子谁也不爱!”
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是,缓了会,浑身软无骨的瘫进沙发,点开沈京肆发来的语音,“帮我照看珍珍。”
司尉,“你真不去?”
钱出了,力出了,不上赶着跟老婆讨赏就算了,还是用他的名义,连面都不露。
彼端传来,“不去了。”
司尉皱眉,浅抿口酒,“我说,你丫这些年是不是在外面养人了。”
不然怎么可能三天五头往新西兰跑,以前是去看小珍珠,现在人都不在了,他跑去看鬼呀。
看着玻璃仓里正在接受抢救的小人儿,几天没睡的沈京肆神态疲惫,闭眼捏捏太阳穴,沙哑着沉嗓,“这都被你知道了,别张扬,容易让珍珍吃醋。”
开玩笑的话,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语气。
司尉翻了个白眼,“懒得管你,但我跟你说哈,小道消息,封老二也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要是放在之前,沈京肆一定会问他去干什么。
但自从那晚姑娘和他敞开心扉后,在听到“封靳舟”这三个字,他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
“挺好的,他去了,还能多照看珍珍。”
司尉倒嘶两口气,“嗳?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丫什么时候这么包容大度了。”
放在以前,谁要是妄图靠近路珍予半米,面上顾忌姑娘生气装的人模狗样,背地里找机会也得把人调教调教。
“沈京肆,你丫……不对劲呀。”
“哪不对劲。”
到底哪不对劲司尉暂时说不出,但人是绝对有问题的。
“你丫……不会是得病了吧。”
沈京肆顿了下,“什么病?”
“脑瘤肝肺胃乳房胰腺癌?”
不然司尉实在想不到,一个从前肆意骄狂的男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小心,沉闷,还卑微。
彼端沉寂片刻,“你说对了,珍癌晚期,马上就死了。”
司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