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掉。
沈京肆站了会儿，返身回餐厅。
站身门口的他，默默望着蜷腿在椅子里，低头安静吃饭的人儿后，眼底的忧沉被欣慰和温柔取替。
走过去，从身后将人抱住，下巴抵在沁着奶香的发丝间。
就刚要放下筷子的小梦见状立马收回动作，埋头继续“吃饭”。
实则抿着坏笑竖直了耳朵偷听。
一到媳妇儿这，沈京肆就温柔的跟没了脊梁骨似的。
“老婆，时间到了，我得去上班了。”
路珍予点点头，“去吧。”
俯身在发丝间亲了下，他轻柔柔怀中人的孕肚，“会想我么？”
不等路珍予回答又说，“别太想我，争取晚上早点回来陪你。”
沈京肆没让路珍予动，穿上中山装外套，拎包走了。
餐厅里的路珍予把玻璃窗外上车离去的背影望着。
红旗车窗降下，男人冲玻璃这边挥手说了什么，路珍予挽唇浅笑笑。
她知道，他在说，“等我回来，老婆。”
今天的路珍予格外安静。
沈京肆走后，她就钻进花房，坐在树苗前的小板凳上，两手捧着脸，静静地盯着没什么生气的树苗发呆。
人这个状态，小梦怎么会察觉不到，放下没了心思看的孕妇手册，问去，
“珍珍，你是有心事么？”
未必是心事。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始终处在半懵的状态。
等到人和心都沉下来后，有些存在的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
长吐口浊气，路珍予开口，“小梦，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现在每天看这些书，开心么？”
“当然那开心呀。”小梦说，“小时候家里穷，别说看书了，连吃饭都成问题，那时候我只能去图书馆借，然后我就在想呀，如果下辈子我要能投胎成图书馆馆长的话，这辈子苦点累点也值了。”
路珍予垂了垂眼，“可如果有天你发现，当初最喜欢的一本书，内容全是抄袭的，甚至连作者本人也很糟糕，你还会再看她的书么？”
小梦想了想，“应该也还会看吧，虽然是抄袭的，可未必原着的内容就一定对我胃口呀。”
“但出于对文学的尊重，这个作者之后的新书我应该不会再看了，因为我觉得她这人没有底线和道德。”
内容是抄袭的，但阅读的过程中也真的让你开心幸福过。
爱虽然是假的，但也确实把你健康平安的抚养长大。
哪怕如今对那位干妈很失望，路珍予也不能将二十多年的母爱全盘否认。
她垂垂眼，“那你会介意，你的丈夫也许有那么细微的概率，外面还有一个孩子么？”
哒。
书坠地的声音。
小梦强压惊诧的情绪，但震惊和不可思议还是从瞳孔里跑了出来。
她冲过去，“你，你是说，沈先生和……”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路珍予却闭了眼。
不可否认，拿到离婚证时，她对沈京肆是万分感动，转天再和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后，也是无比幸福。
但人不会总在云端上飘着，等双脚落地的那天，还是得面对现实。
而现实就是，她对郑耀宗的报复计划中道崩殂，又突然怀孕，逃跑航线被舍弃，然后，他们结婚了。
而她之所以选择留下，不是对他们的未来有多么美好的期待。
是因为，她爱他。
爱，所以不舍，不甘。
不想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眨眼成为黄粱遗梦。
可爱不全能抵去万难。
那个是否存在的孩子不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问题。
是掺杂着这些事中的人。
就算她能做到永远被沈京肆护在这个庄园里不出去，又怎么能保证她们不会翻墙进来，不会继续挑事么？
太无稽之谈。
这种单纯和幼稚，路珍予八岁就进化掉到了。
所以她在想，有些陈年旧账，是不是也该拿给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好好看看了呢。
当初压在心里，是觉得马上就一了百了，无所谓了。
可现在，她得活呀，还得是好好地活下去。
肚子月份大了，这孕妇的情绪波动也自然跟着变大。
感觉乏累，路珍予用衣袖擦擦湿润的眼角，对皱吧着笑脸蹲在旁边的小梦笑笑。
“没事的，你继续去玩吧，我回去补个觉。”
小梦不放心的跟着她，两人刚走出花房，打老远一声音飘来。
“珍珍！珍珍！”
跳下车的封漫漫都来不及穿衣服，捏着手机往这边狂奔
路珍予把人迎了两步，扶稳她震喘的身子，“怎么了这么急？”
小梦紧张，“是又出什么事了嘛，漫漫。”
封漫漫这一路风驰电掣的嘴干嗓子疼，撑腿缓缓气。
“你怎么打电话不接呀！”
小梦解释，“电子设备有辐射，珍珍早都不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好吧，封漫漫承认是自己激动得昏了头了。
忙不及打开手机，递过去，“快，快看，保证惊呆你！”
路珍予带着疑惑伸去的手被小梦拦住，先问：“不是血腥场面？”
“不是。”
“不是突然冲屏幕吓人的鬼片？”
“不~是。”
“不是对宝宝胎教有影响的不雅……”
封漫漫刚要习惯性回答“不是”，却猛地一清醒。
想到视频里的内容，幽幽收了手。
小梦露出“看吧，我猜就得是”的表情，翘着小嘴儿把手机拿过来。
“那就让我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可爱先看看吧~”
眼见姑娘直接把屏幕贴到眼前，封漫漫手伸了又缩，欲言又止。
“那个，我建议你不要……”
“妈！”
小梦吓得把手机丢地上，“这什么鬼东西！”
封漫漫，“……离得这么近。”
她尴尬的嘿嘿两声，吐舌头，“我刚要提醒你嘛，十～八～禁。”
一想到视频里的画面，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的小梦脸蛋连着脖子唰的通红。
呲牙咧嘴的难以启齿，“谁知道你还存这种东西。”
封漫漫坏笑的挑个眉，“那你有看清男女主是谁么？”
被提醒，眼前闪过那两张脸的小梦身子刹震！
“难道是……”
封漫漫一本正经的点头，“是~”
姑娘眼珠子一瞪，“真是他俩？”
小梦想去捡回手机确认下，结果发现已经被一直没出声的路珍予拿在手里。
视频里传来隐晦不堪的潮叫，听得旁边俩姑娘鸡皮疙瘩蹭蹭往外冒。
她却异常平静，锁眉盯着屏幕里颠鸾倒凤大汗淋漓的两具裸体。
到最后，就连将段曦儿恨到骨子里的封漫漫都听不下去了，把手机抢了过来。
“别看了珍珍，怪脏眼睛的，别恶心到我宝贝闺女了。”
手机没了，路珍予却还保持着原先动作。
像在发呆，又像是在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