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
小梦瞪向证书封面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摘掉眼镜搓搓眼,再去看,当即爆发出更雷鸣的炸喊!
转身冲向不明所以走来的路珍予,疯了似得把人抱住!
“珍珍!是离婚证,是你和郑耀宗的离婚证!”
这清脆嘹亮的一声,宛如从天而降的巨钟,一下把路珍予叩进去。
那一瞬,万籁俱寂,四下皆空,所有声音全部消失。
只有路珍予置身在白茫茫中。
时间静止,她困身其中,对着望不穿尽头的空间不停地转动。
“珍珍!”
路珍予被巨大的力道摇了回来。
世界恢复,映入眼帘的是姑娘们一张张泪流不止的脸。
封漫漫颤抖着手,把离婚证举到她面前。
“珍珍你看,你看呀,真的是离婚证。”
她哆嗦的手把证件翻开,露出带有一寸照和名字那页。
路珍予迟钝的眼慢慢在上面聚焦。
照片上的人——确定,是她。
身份证号——确定,是她。
最后看回最上面的持证人
——沈贝珍。
路珍予两腿忽软,被俩姑娘眼疾手快的架住。
她颤抖着难以控制的手,把证件接来,放在眼前好认真的看。
顷刻间,泪花将视线打散。
直到一滴泪砸向照片中姑娘面无表情的脸,屏息多时的路珍予猛吸了口气。
即将干枯的灵魂被灌入的鲜氧激活,她颤缩着唇瓣,满眼的不敢思议。
“我,离婚了?”
早已经跟进来的王凯笑着回答,“是,夫人,您离婚了。”
再提高些音量,“证书就刚出来二十分钟,新鲜热乎的,总裁想让你早点看到,但人困在政府那边抽不开身,就让我先送过来。”
…
春天的日头最是让人心仪。
不骄不躁,柔柔软软的落在脸上,人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
司尉的眼珠子却越晒越滴溜圆。
红旗商务从京政大楼出来,稳稳驶向惠民路。
抱着脑袋贴窗边晒太阳的司尉把身旁人睨睨,哼笑出来。
“沈老板一天还真是忙哈,这边刚进百老汇,忙着入会发言,那边还得抽空帮老婆跟前夫离婚,证一下来,脚都不歇,立马派人送回去。”
沈京肆今天穿身藏青中山装,鼻梁架着银丝镜,头发背梳,手撑头靠那颌目养神。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人前那个桀骜纨绔的世家公子哥,人后却越发老成寡言,周身沉浮着庄肃与孤寂。
“她最近孕反太严重,我想让她早点开心。”
司尉无奈摇摇头。
要说他也是佩服这俩人,“整天脱光了一张被窝里打架的夫妻俩,一个肚里揣着秘密,另个揣着诡计,要不说你俩是天生一对呢。”
入会发言上说了三小时的话,嗓子涩哑不舒服,沈京肆蹙眉吞吞喉咙。
“我不说,是不想她跟着担心,是我的问题。她不说,是我没给到她足够安全感,还是我的问题。”
“你嘴我行,别嘴她。”
“……”
谁就嘴她了,妈的他司无畏这辈子嘴下最留情的就属她小珍珠了。
知道这丫恋爱脑,从小就把姑娘稀罕的要死,但也不至于……
司尉瞪眼把人呆看半分钟,震惊程度不亚于那晚,人刚要上本垒,结果家伙事被石亦侨一把捏住,义正言辞,“我要跟你分手。”
再看沈京肆,依旧安静的闭眼倚在那,脸上除了疲惫没有任何不被理解和不信任的幽怨。
这还是他兄弟沈京肆么?
通情达理的都快成男菩萨了。
想想,司尉说不出什么心情的笑了。
“哎,我是真佩服你俩,真真佩服。但该说不说,你这盘棋下的挺猛,老子的茶水瓜子没白买哈。”
这部一连上演了几个月的谍战情感偶像都市大戏真把司尉看爽了。
先是主动提出和段曦儿订婚,稳住亲妈那边的局势,把媳妇儿弄到身边,暗中护着。
再往沈城放个诱饵,勾引郑耀宗过去,给封家送个打压郑家的机会,让封疆佐趁机从中央掌权人拿到想要的,交下这个盟友。
又照常和段曦儿订婚,顺着亲妈和女人的计划顺水推舟,再拉怀了郑耀宗孩子的陶之桃这盘预制菜出来搅浑局面,让三家狗咬狗。
而他呢,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用现今人人都想要的郑耀宗的命,和赶回来处理郑老爷子后事的高正杰交易。
帮路珍予顺利离婚,自己拿着郑老亲笔推荐信,同时由封疆佐百万军营集团为他保驾护航,顺畅无阻的加入掌握着京城每任掌权人上位退位生死大权的百老会。
相识三十年,这是目中无人狂妄自负的司尉第一次,打心底由衷的佩服自己这位兄弟。
他也不再嬉笑,拍拍沈京肆肩膀,“确定了,不把这些事告诉小珍珠?”
瑞凤眸睁开,落向沿途春光无限的京城,沈京肆浅出口浊气。
“不说了,她不需要知道这些脏耳朵的事儿。”
司尉,“呦,那我倒是好奇,你这是搞纯爱呢,还是怕人小珍珠知道你背后干的那些事后,觉得你这人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呢?”
喉结被吞咽的动作滚压到最下面,沈京肆垂敛 下晦暗不明的眸,“我现在,就想她每天开开心心安安稳稳的。”
因为,这原就是她本该过的人生。
时至今日,沈京肆也终于认可了封漫漫那句——
“我始终觉得,你的苦难都是沈京肆带来的。”
是九岁拉着女孩的行李箱,打死不放人去封家生活的他,篡改了姑娘本该幸福美好的人生。
后悔么?
后悔吧。
如果早知道姑娘留在他身边的代价是如此痛苦,当年的他,一定会亲手将人送走。
和自己那点自私的爱与幸福比,沈京肆更希望,他的珍珍一生平安,幸福,自由。
司尉,“不是说小珍珠现在没安全感,想带着孩子偷跑么?”
沈京肆又笑了。
脑海里幻想着姑娘揣着孩子每天偷摸防备他的小样,其实是挺可爱的。
“想走就走吧,不管去哪我都能给她安下营扎好寨。”
其实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沈京肆没说。
司尉却心知肚明。
段家陶家都不是傻子,尤其是沈京肆这把,事先没有一点预兆的突然冒头替补郑老,进了人人眼红的百老会。
这个位置,原是郑老爷子准备留给女婿高正杰,以此延续郑家荣耀的。
没准这几家很快就能回过味来。
届时,又将是一场厮杀夺权的腥风血雨。
-
今天沈京肆回来的更晚了。
负责守夜的下人赶紧迎上去,接过外套和公文包。
“珍珍睡下了?”
“是,夫人泡过澡后就回屋睡了。”
沈京肆点点头,轻手轻脚上了楼。
照例先在次卧把自己泡洗了一个小时,才回主卧,掀被上床。
沈京肆没去抱人,两手抱头平躺在那,安静的听着姑娘平缓的呼吸。
如此平凡的一幕,却是他这半年来,每天在外东奔西跑的全部动力来源。
每次茫然了,疲惫了,靠在办公椅上,闭眼想想深夜里爱人安静的躺在被窝乖乖等自己归来。
而再过些日子,她就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未来某一天,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宝宝。
想着这些,沈京肆那颗浮躁烦乱的心就会沉下去,人也攒满了动力。
床垫动了动,温温热的小脸移到微冰的胸口,小手探进浴袍里的窄腰上。
暗夜下的薄唇勾了勾,“怎么没睡?”
“你没回来,睡不踏实。”
既然没睡,那沈京肆就敢动了。
他侧过身,把人儿圈到怀里,低头在嫩滑的额头上亲亲。
“今天身上还有让你不舒服的味道么?”
怀中的脑袋摇了摇。
他笑出来,“今天亲戚又又来看你了么?”
小脑瓜一顿。
随无语的眸光从怀里幽幽凝来,沈京肆又畅笑两声,低沉的丹田之气笑颤了坚实的胸膛,把人好好地搂紧。
“好啦,不逗你了。”
但还是要问,“今天…开心么?”
抵在胸口的睫毛轻扇了扇,路珍予勾着窄腰的手紧劲,窝进他怀里。
“开心,很开心,谢谢你,沈京肆。”
尽管路珍予无数次说过,已经不在意所谓的婚姻。
可直到今天,直到那张盖着官戳的离婚证真真实实的落在她手中,姑娘被捆束了五年的灵魂,才真的在那一刻,得以松绑。
路珍予不知道沈京肆用了什么手段,让郑家把她吐了出来。
所以,这才是他整日早出晚归,时不时就要被电话叫走的原因?
沈京肆不说,路珍予无从得知。
但不论真相到底是什么,今天的她,真的真的,很开心。
沈京肆当然感受到了她的开心,他也开心,甚至是成就感满满。
姑娘的一点愉悦,便让他觉得,都值了。
被下的两具身体抱得很紧很紧,不留一丝缝隙。
凹凸的腹肌隔着真丝睡裙,感受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时不时,那里还会传来转动。
应该快有五个月了吧。
这傻姑娘也是真能藏。
别人两个月都开始显孕相了,她揣着快五个月的肚子,能让旁人无从察觉。
细想想,这其中的辛酸乏累定是数不尽。
沈京肆垂眼,眸底掠过心疼和愧疚。
“路珍予。”
多长时间没被他叫名字,路珍予竟也愣了下。
“叫我大名干什么?”
沈京肆却很认真的说,“出国度假之前,能不能给我贴个安心符。”
路珍予不解,“什么意思?”
他说:“咱们结婚吧。”
黑晕下的狐眸恍惚一瞬,路珍予仰头,“你说什么?”
沈京肆低头看来,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怀中的脸颊上。
他认真道:“领证,结婚,来做这庄园名正言顺的沈夫人,沈京肆合法妻子,好不好?”
沈京肆妥协了。
对怀中的人儿妥协。
她向他隐瞒下他们的宝宝,每天趁他不在时,暗暗筹备着自己的逃跑计划,把航班订的错综复杂,不惜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来转机,为的不过是让他再找不到。
起初知道这些的时候,沈京肆心挺疼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拿命来护的姑娘,到头来,最不信任他。
但后来,沈京肆就释然了。
现如今的京城,就算她不走,他也早有心思把她送出去。
郑老爷子去世,尚才三十的他破格被批入百老会。
后续都不用想,沈家必将以迅雷之势吞下周遭势力,成为可与封家一较高下的京城之首。
届时,京城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洗牌。
有人上,就有人下,有人笑,就会有人想要你哭。
想他这个做局人死的仇家必定是不计其数。
沈京肆哪里怕死,但他不允许他的姑娘有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