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寝宫西侧的零食库却依旧亮着温暖的烛光。萧宝荣整个人陷在阮清月特制的迷你软榻里,怀里抱着一个装满“路飞脆片”的竹罐,咔嚓咔嚓地嚼得正香。小桃盘腿坐在旁边的软垫上,捧着一卷她自己用市井传闻和陛下零碎讲述改编的“忍者传奇”话本,用软糯的声音念着:“……只见那蒙面忍者双手结印,大喝一声‘火遁·豪火球之术!’,巨大的火球便……”
空气中弥漫着薯片的油香和话本里虚构的热血气息,构成一个与外界权谋纷争完全隔绝的安乐窝。
然而,这份安宁被一道悄无声息潜入的身影打破了。
影子如同从墙壁阴影中剥离出来一般,单膝跪在软榻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陛下,臣有紧急军情。”
萧宝荣咀嚼的动作顿住了,小桃也停下了念诵,眨巴着眼睛看着影子。
“江祏麾下亲信,禁军先锋营统领张彪,近日在军中及市井散布流言,言称……”影子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最终还是直言不讳,“言称陛下‘疯癫无状,沉迷妖异,不堪为君,当另立新主’。此獠手握部分兵权,江祏欲借其口舌动摇军心,若任其发展,恐生变乱。”
他递上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暗卫记录的流言原文,字迹潦草却刺眼:“疯帝误国,妖异附体,当废立以安天下”。
“废立”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狠狠扎进萧宝荣的心里。他手里的半片脆片掉落在衣襟上,碎成几瓣。社恐的本能让他瞬间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被无数双充满恶意和审视的眼睛盯着。愤怒、恐惧、还有一种被侵犯了“快乐领地”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又……又是杂鱼……”他声音发紧,带着颤音,下意识地蜷缩进软榻深处,“想……想断我的快乐……想把我赶下台……烦死了!怎么没完没了!”
他不想去面对那些复杂的军务,不想去和那些陌生的将领打交道,更不想听到“废立”这种可怕的字眼。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零食库,吃吃喝喝,看看涂鸦。
他抬起头,看向影子,眼神里带着求助和一种“别让我管”的烦躁:“能……能搞定吗?别让他再胡说八道了……别让那些当兵的被他忽悠了……朕……朕不想管这些……”
就在这时,零食库的门被轻轻推开。苏婉清端着一盏新沏的安神茶走了进来,她似乎一直在门外等候。烛光下,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淡粉色宫装,发髻上的银簪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她的目光先是温柔地落在萧宝荣苍白的脸上,随即转向影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萧宝荣手边的小几上,然后转向他,福身一礼,声音柔得能沁出水来,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陛下,此等狂吠之犬,何须劳您烦心?更无需脏了您的手。”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宝荣,那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守护欲和一丝嗜血的兴奋:“让婉清去‘处理’掉他吧。保证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有人联想到陛下身上。更不会……让那些污秽,脏了陛下的眼。”
萧宝荣看着她。听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脏眼”这几个词,他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些。有人主动揽下这麻烦事,不用他出面,不用他下令,甚至不用他知道过程……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解决方案!
他几乎是立刻点了点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挥了挥手:“行……你去吧。小心点……别,别让人发现。”说完,他仿佛要驱散刚才的晦气,又抓起一把脆片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视线重新落回小桃的话本上,试图回到刚才的安乐状态。
影子见状,立刻补充道:“张彪今夜在其府中宴客,召了舞姬助兴,防卫松懈,正是时机。这是张府布局图及守卫换班时辰。”他递上一张简图。
苏婉清接过,仔细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弧度:“足够了。”她对着萧宝荣再次福身,“陛下安心享用零食,婉清去去便回。”
……
半个时辰后,张彪府邸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张彪身为禁军将领,身材魁梧,此刻已喝得满面红光,搂着一名舞姬,大声吹嘘着自己的功绩和与江祏大人的“深厚情谊”。
这时,一队新来的舞姬被引入厅堂。为首一人,身着淡紫色薄纱舞裙,身段婀娜,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她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连醉醺醺的张彪也直了眼。
舞乐起,紫衣舞姬翩然起舞,舞姿妖娆曼妙,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她有意无意地靠近主位的张彪,纱裙旋舞间,带起阵阵香风。
张彪看得心痒难耐,挥手屏退了身边的舞姬,对着紫衣女子招手:“小美人,过来,让本将军好好瞧瞧!”
女子依言上前,柔弱无骨地依偎进张彪怀中,声音娇媚:“将军威名,妾身早已仰慕已久……”
张彪志得意满,哈哈大笑着,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肢,酒气喷在她耳边:“好好跟着本将军,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完全沉浸在这温柔乡中,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就在他低头想一亲芳泽的瞬间,怀中的“小美人”眼神骤然一变,温柔尽褪,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她藏在袖中的右手极快抬起,发髻上一根看似华丽的金簪顶端,悄无声息地弹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精准地刺入张彪脖颈侧方的一个穴位。
张彪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脸上的醉意和淫笑还未褪去,身体却已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不过两三息之间,便头一歪,瘫倒在宽大的座椅上,气息全无。
苏婉清迅速收回毒针,机关复位,金簪恢复原状。她脸上瞬间换上惊恐失措的表情,尖叫着从张彪身上弹开,指着座椅:“将……将军!将军您怎么了?!”
厅内顿时大乱!宾客们围上来,只见张彪面色青紫,双目圆睁,已然气绝。有懂些医理的查看后,颤声道:“像……像是饮酒过量,突发急症……”
苏婉清趁乱,将桌上的一杯酒“不小心”打翻在张彪身上,制造酒渍,又迅速将一枚普通的“解酒丸”塞到张彪垂落的手边。她哭泣着,与其他惊慌的舞姬侍女混在一起,完美地融入了混乱的人群。
按照影子提供的路线,她轻易地从喧嚣的前厅溜到后院,借着夜色掩护,从一处偏僻的角门离开了张府。门外阴影中,一名暗卫无声地对她点了点头,引领着她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
张府对外宣称,张彪将军宴饮时饮酒过量,突发恶疾,不幸身亡。尽管有人心存疑虑,但现场毫无打斗痕迹,张彪本身又好酒,加上“突发恶疾”的说法,一时间竟也无人能提出有力反驳。
江祏得知消息,在书房内摔碎了一个心爱的砚台,脸色铁青。他直觉此事绝非意外,很可能是皇帝或萧遥光下的黑手,但苦于没有证据,且张彪死得“干净”,他只能暂时按下疑虑,暗中加强了自己府邸的戒备,并派人秘密调查。
军中,张彪的几个亲信本想借机闹事,煽动军心。然而,还没等他们动作,军中便悄然流传开“张彪是因诋毁陛下,遭了天谴”的说法,加上萧锋近日在军营中展示出的惊人武力和对皇帝的绝对忠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生忌惮,最终不了了之。军心,反而因此事更加稳固了几分。
当小桃第二天早晨,小心翼翼地将“张彪暴病身亡”的消息禀报给正在用早膳的萧宝荣时,他正舀起一勺阮清月新做的奶香芋泥糕。他动作顿了顿,眨了眨眼,随即“哦”了一声,继续将芋泥糕送入口中,含糊道:“死了啊……挺好,清净。”
他知道,这是苏婉清的“处理”生效了。心里没有恐惧,没有负罪感,只有一种“麻烦被解决”的轻松。他甚至觉得,有苏婉清这样一把隐藏在温柔下的利刃,替他清除那些嗡嗡叫的“杂鱼”,自己的“快乐结界”似乎更加安全稳固了。
当晚,苏婉清悄无声息地来到寝宫。萧宝荣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半个没吃完的抹茶糕。她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他额前一缕碎发拨开。
“陛下,”她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偏执和温柔,“所有想伤害您、诋毁您的人,婉清都会为您清除干净。您只需快乐便好,所有的黑暗……都由婉清来踏足。”
她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杏仁般的苦涩气味(毒药原料之一),但她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守着,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着珍宝的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