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刘猛就已经起床收拾妥当。
他换上一身便装,又仔细检查了证件和录音笔,确认无误后才下楼。
谭月枫早已在楼下的早餐店等他,面前摆着两份豆浆油条,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刘组,这么早出发,黑川乡那边路可不好走啊。” 谭月枫咬了一大口油条,含糊不清地说,“我昨晚查了导航,最少得三个小时才能到。”
刘猛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点点头:“早去早回,免得夜长梦多。王小宝这孩子是关键,能不能拿到钥匙,还得看他配不配合。”
他心里清楚,余文国把钥匙藏在一个放羊娃手里,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事儿绝不能大意。
两人吃完早餐,就驱车赶往黑川乡。
车子刚驶离县城,路面就变得颠簸起来,原本平整的柏油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谭月枫坐在副驾驶座上,被晃得东倒西歪,脸色渐渐发白,她紧紧抓着扶手,眉头皱成一团:“刘组,这路也太刺激了,比驾校的 S 弯难走多了,我早饭都快被晃出来了。”
刘猛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语气平淡地说:“忍着点,就当是免费坐摇摇车了。黑川乡地处山区,路一直就这样,等以后乡村振兴项目落实了,说不定能把路修平整。”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两旁是连绵的青山和茂密的树林,偶尔能看到几户散落的农家。
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车辆,只有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叫声。
谭月枫起初还想和刘猛聊聊天,后来实在被晃得没力气,只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看看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三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驶进了黑川乡。黑川乡不大,一条主街贯穿全乡,两旁是低矮的平房和几家小商铺,显得有些冷清。
他们按照导航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黑川乡中心小学。
此时正是课间时间,学校的操场上热闹非凡。
孩子们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在操场上疯跑打闹,笑声、欢呼声震天响,给这个安静的小镇增添了不少活力。
刘猛和谭月枫把车停在学校门口,步行走了进去。
校长听说他们是国土局来的,要找学生了解情况,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你们说的王小宝,我知道,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爸妈不在了,跟着爷爷王老汉一起生活,爷爷就在罗丁岩脚下放羊,爷孙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挺不容易的。”
校长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已经让老师把王小宝叫过来了,你们稍等片刻。这孩子性格有点内向,不爱说话,你们多担待点。”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王小宝,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校服,裤子太长,卷了好几圈,鞋子也有些破旧。
他的皮肤黑黑的,是长期在户外活动晒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进门就低着头,紧紧攥着衣角,不敢看刘猛和谭月枫。
“小朋友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刘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我们是你余文国叔叔的朋友,他让我们来找你拿个东西。”
听到 “余文国” 这三个字,王小宝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谭月枫见状,赶紧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大袋糖果,递到王小宝面前,笑着说:“你看,这是余叔叔让我们带给你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水果糖,你拿着吃呀。”
王小宝偷偷瞥了一眼糖果,咽了咽口水,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消失了。
他还是紧闭着嘴,摇了摇头,没有接过糖果。
刘猛和谭月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孩子的警惕性也太高了,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孩子,倒像是经历过什么事情,对陌生人充满了防备。
刘猛正想再试着引导一下王小宝,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老汉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一把将王小宝护在身后,警惕地瞪着刘猛和谭月枫,眼神锐利如鹰,语气带着几分愤怒:“你们是谁?想对我孙子做什么?”
来者正是王老汉,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虽然满头白发,但腰板挺得笔直,精神矍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刘猛心里咯噔一下,从王老汉的气质来看,他很可能当过兵。
“老人家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刘猛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到王老汉面前,“我们是国土局的工作人员,来找王小宝了解点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王老汉接过证件看了看,又还给了刘猛,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充满了戒备:“国土局的?余文国也是国土局的,他当年骗走了我儿子的抚恤金,现在你们又想来骗什么?我告诉你们,别想打我孙子的主意!”
刘猛心里一凛,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抚恤金的事情,看来王老汉和余文国之间的恩怨不简单。
他意识到,想要从王小宝嘴里问出钥匙的事情,必须先取得王老汉的信任。
刘猛让谭月枫先带着王小宝到外面的走廊上待一会儿,给他们爷孙俩一点空间。
谭月枫点点头,拿着糖果,温柔地对王小宝说:“小朋友,我们到外面去吃糖果好不好?叔叔和爷爷有话要说。”
王小宝看了看王老汉,见爷爷没有反对,才小心翼翼地跟着谭月枫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刘猛和王老汉两个人,刘猛关上门,态度诚恳地说:
“老人家,您误会了。余文国因为违法乱纪,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查清他做的所有坏事,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您说他骗了您儿子的抚恤金,这也是我们要调查的内容之一。”
王老汉将信将疑地看着刘猛,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真的?你们不是和他一伙的?我可听说,官官相护,你们会不会是想把事情压下去?”
“老人家,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县里的纪委或者公安局打听一下,余文国现在已经被立案调查了,相关的消息很快就会公布。”
刘猛苦笑了一下,“我们要是和他一伙的,也不用这么客气地来找您了解情况,直接搜家不就完了?我们是真心想查清真相,还您一个公道。”
王老汉沉默了,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似乎在思考刘猛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戒备少了一些,多了几分落寞:
“三年前,余文国找到我,穿着一身制服,说得天花乱坠。他说我儿子是烈士,能帮我申请烈士家属补助,补助金额还不少。但他让我帮他保管一个东西,说那是他家里祖传的宝贝,放在他办公室不安全,让我务必保管好,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当时一心想着能拿到补助,改善一下生活,也能让小宝过得好一点,就答应了他。”
王老汉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懊悔,“后来补助确实下来了,但比他说的少了一大半。我去问他,他却说政策变了,只能拿到这么多。我心里不踏实,就去县里打听,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政策变动,是他把我儿子的抚恤金贪了一大半!”
刘猛紧紧盯着王老汉,压制住心中的激动,追问道:“那他让您保管的是什么东西?现在还在您那里吗?”
“是一个钥匙,” 王老汉回忆道,“小小的,上面还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看起来挺旧的。他说那是宝贝,我就一直好好保管着。后来知道被他骗了,我就更不敢把钥匙给他了,也没告诉任何人,一直藏着。”
“钥匙现在在哪?” 刘猛连忙问道,这可是他们此行的关键。
“我把它藏在了羊圈里,” 王老汉说,“羊圈里有一根房梁,我在上面凿了个小缝隙,把钥匙放在里面了。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拿。”
刘猛连忙道谢,然后叫上谭月枫和王小宝,跟着王老汉一起往他家走去。
王老汉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是一座破旧的土坯房,院子里养着几只鸡和一头猪,羊圈则在院子的角落里,看起来有些简陋。
王老汉走进羊圈,里面养着十几只羊,看到有人进来,羊儿们纷纷抬起头,“咩咩” 地叫着。
王老汉熟练地爬上梯子,来到一根房梁前,用手在缝隙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
他从梯子上下来,把铁盒递给刘猛:“钥匙就在这里面,我一直没动过。”
刘猛接过铁盒,感觉手心有些发烫。
他轻轻打开铁盒,里面是用油布层层包裹着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油布,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露了出来。
钥匙大约有一寸长,上面刻着一些不规则的图案,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表面还有一层淡淡的铜绿。
“这就是余文国让我保管的钥匙,” 王老汉看着钥匙,眼神复杂,“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钥匙肯定不简单,就一直藏着,没敢告诉任何人。现在余文国被抓了,这钥匙也该物归原主,或者交给你们这些办案的人。”
刘猛握着钥匙,感觉心跳加速,他知道,这把钥匙很可能就是打开余文国保险柜的关键,里面说不定藏着更多惊人的秘密。
他郑重地对王老汉说:“老人家,谢谢您的配合。这把钥匙对我们的调查非常重要,很可能是重要证据。您放心,余文国做的坏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您和您儿子一个公道,他贪的抚恤金,我们也会尽力帮您追回来。”
王老汉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泪光:“那就麻烦你们了。我儿子死得冤,希望你们能还他一个清白。”
离开王老汉家,谭月枫忍不住感慨道:
“这余文国也太狡猾了,把钥匙藏在一个放羊娃这里,谁能想到啊?要不是我们找到王老汉,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这把钥匙。”
刘猛把玩着手中的钥匙,眉头却紧紧皱着:“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余文国那么狡猾,为什么偏偏选择王家?真的只是巧合吗?王老汉的儿子是烈士,余文国利用这一点欺骗他,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
他总觉得,余文国选择把钥匙藏在王家,绝不仅仅是因为王老汉老实好骗,这里面很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现在还不得而知。
回到车上,刘猛立刻给林少虎发了条信息:“钥匙已找到,准备开保险柜。另外,详细查一下王老汉儿子的死因,包括他的服役经历、牺牲情况,还有余文国和他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林少虎很快回复:“收到,刘组。我这就去查,有结果了马上向你汇报。”
车子缓缓驶离黑川乡,往县城的方向开去。
刘猛看着手中的钥匙,陷入了沉思。
这把小小的钥匙,到底会揭开怎样的秘密?余文国的保险柜里,又藏着什么惊人的真相?
而此刻,在国土局附近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国土局的大门。
他看到刘猛和谭月枫的车子驶进国土局大院后,才缓缓放下望远镜,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板,钥匙被刘猛拿走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要不要现在动手,把钥匙抢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更加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急。让他们先开保险柜,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们不用着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们把该查的都查出来,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明白。” 男人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重新戴上墨镜,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消失在车流中。
刘猛并不知道,他们找到钥匙的过程太过顺利,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们以为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那把看似关键的钥匙,到底是通往真相的大门,还是引他们走向深渊的诱饵,谁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