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鹊走后,包间里的沉默没持续半分钟,吴良友就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放下酒杯,指了指肖艳身边的空位,脸上堆着意味深长的笑:“小肖,站着干啥?坐这儿来,咱们好好聊聊。”
肖艳心里一百个不情愿,那空位紧挨着吴良友,她才不想跟这老色鬼靠那么近。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吴良友是县里来的领导,她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哪敢直接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空位上坐下,屁股只沾了半个椅子,尽量和吴良友保持着最大的距离,心里暗自祈祷:赶紧有人来救场吧!
她刚坐下,就闻到吴良友身上传来的烟味混合着酒气,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汗味,刺鼻得很。
肖艳悄悄皱了皱眉,又赶紧舒展开,脸上依旧挂着甜得发腻的笑,心里却把这味道嫌弃了个遍。
“刚才你解释‘蓝蝴蝶’,说得确实好。”
吴良友拿起酒瓶,给肖艳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酒,酒液在杯底晃了晃,泛起细密的泡沫,“脑子灵光,嘴又甜,是块好料子。不过我还想问问,你在这儿干多久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他看似随意的询问背后,藏着试探的心思。
他总觉得这个肖艳不像普通的服务员,她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质,尤其是在解释“蓝蝴蝶”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锐利。
肖艳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酒液辛辣,却比不上她心里的警惕。
她声音柔柔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满足:“我在这儿干快两年了,工资加上提成,一个月能有三四千块吧。够我自己花了,我挺知足的。”
她刻意隐瞒了自己其实是宾馆经理的身份,这是王鹊特意安排的,为了在某些场合更方便“协调关系”。
“才三四千?”
吴良友皱了皱眉,语气里的不屑毫不掩饰,“太少了!屈才了!你这么机灵,长得又这么漂亮,在这小宾馆里端茶倒水、陪人喝酒,简直是浪费资源。”
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点,带着几分诱惑,“跟我去县里怎么样?我给你找个轻松的活儿,在机关单位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个月至少八千,五险一金齐全,比在这儿伺候人强多了!”
这话一出,包间里的人都愣住了,空气瞬间凝固。
张墨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夹着的苦瓜都忘了放进嘴里;李委员也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讶,心里暗自嘀咕:这吴良友也太明目张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挖人,还带着这么明显的暗示;王二雄更是吓得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赶紧低下头,假装没听见,心里却翻江倒海:我的妈呀,吴局这是想把肖艳带回去当情人啊!这可是个大瓜!
肖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没安好心!
她早就听说过不少领导利用职权玩弄女性的事,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头上了。
可脸上还是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带着感激:
“吴局您太抬举我了!我没什么文化,初中都没毕业,去县里的机关单位,哪能干得了啥大事啊?说不定还得给您添麻烦。还是在这儿待着舒服,同事们都照顾我,我舍不得走。”
她巧妙地把话头岔开,不想跟吴良友扯这些敏感话题。
同时,她注意到张墨投来关切的目光,心里微微一暖,但随即又警惕起来,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吴良友却不打算放过她,他又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他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没文化怕啥?我教你啊!你这么聪明,一点就透。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穿名牌、住大房子,比在这儿强一百倍。”
说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往肖艳的胳膊上伸去,那架势,明显是想占便宜。
肖艳心里一紧,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端起酒杯,猛地站起来,脸上还带着笑:“吴局,谢谢您的好意!您这么照顾我,我心里太感动了!我再敬您一杯,我先干为敬!”
她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全喝了,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喉咙发疼,可她借着喝酒的动作,成功避开了吴良友的手。
吴良友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得不行,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悦:
“小肖真是爽快人!不过这酒得慢慢喝,别急着干杯,伤胃。”
他收回手,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神却像粘了胶似的,一直盯着肖艳,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那眼神里的贪婪,让肖艳浑身不自在。
他心中那股因车祸和王鹊而产生的烦躁与莫名的恐惧,似乎都转化为了对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更强的占有欲。
张墨一看情况不对,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吴局,咱们别光聊天,吃点菜吧。刚才王镇长说的苦瓜应该快好了,清热降火,正好配酒,解腻得很。”
他说着就冲门口喊了一声,“服务员,苦瓜好了没?赶紧端上来!”
服务员早就候在门口了,刚才里面的对话他听了个大概,吓得不敢进来。
这会儿听到张墨喊,赶紧端着一盘清炒苦瓜走了进来。
绿油油的苦瓜片上撒了点蒜末和红椒丝,看着就有食欲。
服务员把盘子放在桌上,小声说了句“各位慢用”,就跟兔子似的赶紧退了出去,生怕留在这儿惹麻烦。
吴良友夹了一筷子苦瓜,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头皱了皱:“有点苦,不过还行,确实清火。”
他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眼睛却还是瞟着肖艳,那眼神里的不怀好意,谁都看得出来。
肖艳拿起筷子,夹了点苦瓜放在碗里,慢慢嚼着,心里却在琢磨怎么脱身。
她知道吴良友没安好心,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可她又不敢直接走,毕竟吴良友是领导,要是得罪了他,不仅自己要倒霉,连蓝蝴蝶宾馆都可能受牵连。
她只能盼着王鹊赶紧回来,或者有人能来救场。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万璐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她是杨柳国土资源所的工作人员,刚才王二雄让她去买洗漱用品,这会儿刚回来。
万璐一进门就笑着说:“王所,吴局,洗漱用品买回来了!海飞丝洗发水、舒肤佳香皂,还有牙刷、牙膏、毛巾,都是您要的牌子,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王二雄赶紧站起来,接过塑料袋,献宝似的递到吴良友面前:
“吴局,您看看!都是正品,绝对不是杂牌,我特意让万璐去大超市买的。我这就让服务员送到您的房间去,床单被罩也都换了新的,保证您晚上住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
他刻意强调了“开开心心”,眼神暧昧地瞟了肖艳一眼。
吴良友看都没看塑料袋,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不用看了,你办事,我放心。”
他心里正想着怎么拿下肖艳呢,万璐这时候进来,正好打断了他的思路,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
万璐却没察觉到吴良友的不耐烦,她走到肖艳身边,压低声音,笑着说:
“肖艳姐,我刚才去三楼送洗漱用品,看见王镇长在走廊里抽烟呢,脸色不太好,好像有心事。你要不要去看看?别让他一个人在那儿闷着。”
她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刚才在走廊里,她正好碰到王鹊。
王鹊脸色铁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还特意叮嘱她:
“你去包间里看看,要是吴良友为难肖艳,你就找个借口把肖艳叫出来,别让她在里面受委屈。”
万璐是个实在人,赶紧就照做了。
肖艳一听这话,心里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站起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是吗?王镇长脸色不好?是不是刚才气着了?那我得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她转向吴良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吴局,不好意思,我去看看王镇长,劝劝他,马上就回来陪您喝酒!”
她特意把“王镇长”三个字咬得重了些,提醒吴良友这里是谁的地盘。
吴良友心里有点不乐意,可万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阻拦,不然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只能点了点头,语气勉强:“去吧去吧,早点回来,咱们的酒还没喝完呢。”
他心里骂了王鹊一句“扫兴”,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肖艳赶紧应了一声,跟在万璐身后,快步走出了包间,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刚走出包间,她就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小声对万璐说:“万璐姐,太谢谢你了!刚才可吓死我了,那吴良友太过分了!”
万璐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谢我干啥?是王镇长让我提醒你的。他就在那边走廊拐角抽烟呢,脸色确实不太好,你去劝劝他吧。我先回房间了,有事你再叫我。”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拐角,转身就走了。
肖艳点了点头,朝着走廊拐角走去。刚走到拐角,就看见王鹊靠在墙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烟蒂,烟雾缭绕,把他的脸笼罩得有些模糊。
王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难看得很,像是有天大的烦心事。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似乎在为什么事情深深忧虑。
“王镇长。” 肖艳轻轻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和感激。
王鹊转过头,看见是肖艳,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陪吴良友喝酒?他没为难你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肖艳,见她衣衫整齐,神色虽然紧张但并无大碍,才稍微放心。
肖艳走到王鹊身边,小声说:
“吴局他…… 他刚才让我跟他去县里上班,还说一个月给我八千块,我看他没安好心,想占便宜,吓得我赶紧找借口出来了。万璐说您脸色不好,我就过来看看。”
她省略了吴良友动手动脚的细节,但王鹊何等精明,一听就明白了。
王鹊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忧虑:“这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仗着自己是县里来的领导,就为所欲为,太不像话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别被他算计了。”
他顿了顿,又说,“刚才在里面,我替你喝酒,他还不乐意,明显是针对我。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杨柳镇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他撒野!”
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但肖艳却敏锐地察觉到,王鹊的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对吴良友的忌惮,或者说,是对吴良友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更大麻烦的担忧。
肖艳心里暖暖的,眼眶有点发热。
在这个陌生的小镇上,王鹊一直很照顾她,刚才又为了她跟吴良友翻脸,现在还这么护着她,让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谢谢您,王镇长。要不是您,我刚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跟我客气啥?”
王鹊笑了笑,脸色好了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很快又收回了手,似乎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妥,“你一个小姑娘在外打拼不容易,我能帮衬就帮衬点。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他就是个色鬼,只要你别理他,他也不能怎么样。等会儿回去,要是他再刁难你,你就找借口走,有我呢,我给你撑腰!”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如何彻底摆脱吴良友这个麻烦,不仅仅是今晚,更是长远。
吴良友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
肖艳点了点头,心里踏实多了:
“我知道了。那咱们要不要回去?不然吴局该不高兴了,万一他故意找宾馆的麻烦就不好了。”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职责。
王鹊想了想,说:“回去吧。咱们不能先失礼,不然倒让他抓住把柄了。不过你别担心,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他说着就率先朝着包间走去,步伐比刚才沉稳了许多,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肖艳赶紧跟在后面。
两人刚走到包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吴良友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这肖艳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想陪我喝酒了?”
张墨赶紧打圆场:“吴局,肖艳肯定是跟王镇长聊得忘了时间,马上就回来了。您再稍等一会儿,她那么懂事,肯定不会让您久等的。”
吴良友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威胁:“希望如此。不然的话,她这蓝蝴蝶宾馆,以后在杨柳镇可就不好开了。”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王鹊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他猛地推开门,走进包间,冷冷地盯着吴良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吴局这话是什么意思?肖艳是我们蓝蝴蝶宾馆的员工,她有自己的人身自由,想不想陪酒是她的权利,谁也不能强迫她!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大可以走,没人留你!我们杨柳镇不欢迎你这种仗势欺人的领导!”
他这次直接把话挑明了,不再留任何余地。
吴良友没想到王鹊会突然发火,而且如此强硬,愣了一下,随即也来了火气。
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王鹊的鼻子,脸色铁青:“王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书记县长安排我来杨柳镇指导乡镇配套改革工作,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好酒好肉伺候着,你还不满足,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被王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
“我怎么招待你了?”
王鹊也不示弱,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火药味十足,“好酒好肉给你端上桌,豪华单间给你安排好,名牌洗漱用品给你备齐,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我们把人给你送上门去,供你玩弄?吴良友,你别太过分了!”
他直接撕破了脸,连名带姓地喊了出来。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吴良友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王鹊,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血压飙升,脑袋一阵眩晕,车祸时的恐惧和现在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控。
张墨和李委员赶紧站起来,一边拉着王鹊,一边劝着吴良友:“别生气,别生气,都是误会,误会!”
张墨拉着王鹊的胳膊,小声说:“镇长,别冲动!吴局是县里来的领导,闹僵了对咱们杨柳镇的工作不好!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李委员也拉着吴良友,陪着笑说:“吴局,您消消气!王镇长也是护着自己的员工,没别的意思。他性子直,说话冲了点,您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是为了工作,没必要闹这么僵。”
王二雄也赶紧站起来,像个陀螺似的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劝道:“是啊,吴局,王镇长,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咱们都是为了杨柳镇的发展,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闹翻脸。”
他心里叫苦不迭,这两位爷要是真闹掰了,他夹在中间最难受。
肖艳站在门口,吓得脸色发白,不敢说话。
她没想到王鹊会为了她跟吴良友闹得这么僵,心里又感动又担心——这俩人要是真闹僵了,以后吴良友肯定会故意刁难杨柳镇,王镇长的工作会不好做,连蓝蝴蝶宾馆也可能受牵连。
她更担心的是,王鹊如此强硬的态度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吴良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
他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他这次来杨柳镇是为了指导改革工作,要是跟王鹊闹僵了,工作没法开展,回去也没法向书记县长交代。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王鹊今天的态度异常强硬,似乎有所依仗,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他冷冷地盯着王鹊,语气带着警告:“王鹊,我不跟你吵。今天看在张磊和李委员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不过我劝你,以后最好别跟我对着干,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他试图找回场子,但语气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强硬。
王鹊也冷笑道:“谁怕谁?我在杨柳镇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怕过谁!你要是敢在杨柳镇胡作非为,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的火花都快溅出来了。
包间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谁也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俩人僵持着。
这场冲突,显然已经超出了肖艳事件的范畴,更像是积怨已久的一次总爆发。
而这场爆发的后果,将远远超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