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向阳小区门脸房的棋牌室里,烟雾浓得快把人裹住。
吴良友叼着烟,手指在牌桌上捻着那张红桃 K,牌角被指尖的汗洇出一小圈湿痕。
“老吴,别磨叽了!” 对面的向先汉把刚摸的牌往桌上一拍,烟灰簌簌往下掉,“明眼人都看出来你是同花顺,还在那装模作样,怕赢我们这三瓜两枣?”
旁边的牌友也跟着起哄:“就是啊吴局,你这手气简直开了挂,再不出牌我们都要睡过去了!”
吴良友眯着眼笑,吐了个烟圈:“急啥?打牌跟做事一样,得沉住气。”
话虽这么说,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桌角的手机 —— 那玩意儿已经震动好几下了,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等看清屏幕上 “王菊花” 三个字时,吴良友心里 “咯噔” 一下。
这婆娘平时跟他零交流,微信都是发文字,连语音都嫌费事儿,今天居然连环 呼叫,绝对没好事。
“哟,吴局家领导查岗咯!” 向先汉眼尖,拍着桌子笑,“是不是怕回去跪搓衣板啊?”
牌友们的笑声还没落地,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在嘈杂的棋牌室里特别刺耳。
吴良友手忙脚乱地掐了烟,抓起手机就往走廊跑,身后还传来向先汉的调侃:“跑啥啊,接呗!让我们也听听嫂子的训话!”
“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天大的事!” 电话一接通,王菊花的声音就像炸雷似的,震得吴良友耳膜嗡嗡响。
“咋了这是?吃枪药了?”
吴良友皱着眉躲到楼梯间,“我正跟老向他们打牌呢,有话快说。”
“说个屁!你马上回来!不回来你就别想进门!”
王菊花的声音又尖又利,没等吴良友再问,电话 “啪” 地挂了,忙音 “嘟嘟” 响个不停。
吴良友举着手机愣了三秒,心里把王菊花骂了个遍。
上次说 “天大的事”,是她家那只破猫跑丢了,让他在小区里找了整整一下午;上上次更离谱,遥控器找不到,非说他藏起来了,闹得鸡飞狗跳。这次指不定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可骂归骂,王菊花那语气不像装的。
他咬了咬牙,转身往棋牌室走。
“咋了老吴?嫂子真发火了?”
向先汉见他脸色不对,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别提了,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吴良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伸手去收桌上的牌,同花顺散了一地,红桃 K 滑到桌底,他也没心思捡。
“别啊,这把都快打完了!”
向先汉拽住他的胳膊,酒气混着烟味扑过来,“是不是真有事?不信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吴良友甩开他的手,抓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就往外冲,“欠你们的牌局,改天一定补上!”
出了棋牌室,太阳还挺毒,晒得人头晕。
吴良友跨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发动引擎就往家冲。
风 “呼呼” 地灌进领口,把衬衫吹得鼓起来,可他一点都没觉得凉快 —— 心里的火气和莫名的不安搅在一起,堵得慌。
路过菜市场路口时,红灯亮了。
吴良友猛捏刹车,轮胎在地上擦出 “吱呀” 一声,吓得旁边卖菜的大妈赶紧往边上躲。
后面的三轮车师傅探出头骂:“你疯了?赶着去投胎啊!”
吴良友没心思搭话,盯着红灯倒计时,手指在车把上不停敲着。
好不容易等绿灯亮了,他拧油门就冲,摩托车 “嗡” 的一声窜了出去。
十分钟不到,就到了自家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半,他跺了跺脚,只有几盏灯忽明忽暗地亮起来,照得楼道里影影绰绰。
吴良友摸出钥匙串,手抖得半天对不准锁孔。
钥匙在防盗门上 “叮叮当当” 撞了好几下,正着急呢,门突然 “咔哒” 一声开了条缝。
一股浓郁的面膜精华味混着饭菜香飘了出来,吴良友愣了一下,刚要说话,门 “哗啦” 一下全打开了。
客厅沙发上突然坐起个白花花的东西,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
那玩意儿脸上糊着惨白的面膜,眼窝和嘴巴处挖了三个窟窿,正鼓着腮帮子啃苹果,电视里还放着《甄嬛传》,华妃的哭腔配上这造型,活脱脱恐怖片现场。
“你有病吧!想吓死我?”
吴良友拍着胸脯喘气,后背的汗把衬衫都浸湿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那 “白花花” 的东西 “噗嗤” 一声笑了,面膜边角翘起来,露出王菊花的嘴角:“你喊啥?我敷个面膜怎么了?楼下张姐说这是进口货,美白效果贼牛,敷完能年轻五岁,我刚敷上你就回来了,赶巧了。”
吴良友定睛一看,还真是王菊花。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本《家庭美容大全》,手里捏着半块苹果,苹果核直接扔在了茶几的烟灰缸里,跟烟头堆在一起,看着乱糟糟的。
“你这造型,去拍鬼片都不用化妆,直接就能上镜。”
吴良友松了口气,走到对面沙发坐下,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抖出一支烟。
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火苗蹿得老高,差点燎到眉毛。
他吸了口烟,刚想吐槽王菊花小题大做,目光突然落在了茶几上 ——
一个红色塑料袋摆在那儿,上面印着 “富贵吉祥” 四个金字,袋子没扎紧,露出几瓶五粮液的包装盒,瓶身上还系着红绸带蝴蝶结。
“这啥东西?谁送的?”
吴良友伸手就要去碰,王菊花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动作快得不像刚敷完面膜的人,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别碰!” 王菊花的声音很严肃,一点都不像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子。
吴良友愣了,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真不简单。
他缩回手,盯着王菊花:“到底咋回事?你电话里说的‘天大的事’,就是这个?”
王菊花没说话,转身跑进卧室,几秒钟后拿着个牛皮信封出来了。
那信封边角都磨圆了,看着皱巴巴的,明显是被人揣在身上很久了。
她把信封 “啪” 地拍在吴良友面前的茶几上,信封厚得跟块砖头似的,压得茶几都晃了一下。
“你自己看。”
王菊花的语气带着点紧张,“我跟你说,这事可大可小,你要是处理不好,咱们家就完了。”
吴良友的心跳突然加速,指尖刚碰到信封,就感觉到了里面硬邦邦的分量。
他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眼王菊花,见她一脸凝重,便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封口。
一沓沓红色的百元大钞滑了出来,堆在茶几上,钞票上的金属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吴良友吓得手一抖,赶紧伸手去捂:“疯了?这是谁送的?你怎么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