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觉得吴良友最近有点飘。
上次香满楼塞那五万,吴良友收得爽快,答应调整商铺比例也干脆,但事后推进却黏黏糊糊。
发信息问,回一句“在研究”;打电话催,答一句“要上会”。
“研究个屁,上会个腿。”韩江把手机扔沙发上,对心腹骂道,“这老狐狸,钱收了,事不办,跟我玩太极呢。”
心腹小声说:“韩总,听说吴局最近烦心事多。儿子开车肇事,局里聂茂华被查,荒草坪项目又闹得鸡飞狗跳……”
“他烦?老子更烦!”韩江瞪眼,“东城地块多少双眼睛盯着?容积率调不上3.0,老子至少少赚一个亿!五万喂狗了?”
他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忽然停下:“吴良友不是喜欢‘雅贿’吗?你去找幅名家字画,要真迹,价格往高了报。再约他,就说我淘到好东西,请他把玩。”
“还送啊?”心腹肉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韩江冷笑,“这次我亲自下饵,钓条大的。”
两天后,韩江在私人会所设宴。
包间古色古香,墙上挂着据说是某已故大师的山水画,吴良友进门就瞅了好几眼。
“吴局,您眼力好,给掌掌眼。”韩江殷勤引到画前,“我朋友忍痛割爱,我瞅着像真迹,但心里没底。”
吴良友背着手,眯眼看了半晌,手指虚画几笔:“笔力遒劲,墨色层次也好……但题款这印章,边缘有点糊,不好说啊。”
韩江心里骂娘,面上却堆笑:“要不您带回去细细品?真迹您留着把玩,要是赝品,您随便处理,当给我长个教训。”
话说到这份上,吴良友再推辞就矫情了。
他矜持点头,话题自然转到东城地块。
“容积率真上不了3.0。”
吴良友抿口茶,“省里刚下文件,严控住宅密度。不过……”他话锋一转,“商业配套比例可以灵活点,多做点底商,价值不比住宅低。”
韩江心里快速算账:底商单价是住宅两倍,比例提高,总利润说不定还能涨。他立刻举杯:“还是吴局有办法!我敬您!”
酒过三巡,韩江看似随意道:“对了吴局,我听说鼎盛公司也盯上荒草坪项目了?来头不小啊。”
吴良友筷子顿了顿:“你也听说了?”
“生意场上,消息传得快。”韩江压低声音,“我有个省城的朋友说,鼎盛那位沈总,跟省厅某领导关系匪浅。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止为一个项目。”
吴良友眼神微动。
韩江趁热打铁:“余文国在推宏达,但宏达资质不够硬。鼎盛要是半路截胡,余文国不好交代吧?他可是您的人……”
这话毒。
既点出余文国的困境,又暗示吴良友可能被拖累,还卖个好——我这是在提醒您。
吴良友果然沉默了,良久才说:“项目的事,局里有统筹。”
话虽如此,离开会所时,吴良友脚步明显沉了。
韩江送他上车,递过装画的锦盒:“吴局,慢慢品。”
车子驶远,心腹凑过来:“韩总,画是真迹,值三十多万呢。他要是真收了……”
“收了才好。”韩江点上烟,“五万加三十万,够他喝一壶了。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提鼎盛公司?”
心腹茫然。
“吴良友现在最怕什么?乱。”
韩江吐烟圈,“聂茂华出事,余文国不稳,再来个背景硬的鼎盛搅局,他这局长位子就晃悠。我一提鼎盛,他立马想到余文国可能办砸事,连累他。这时候,我韩江就是‘自己人’。”
“那容积率……”
“容积率是红线,他不敢碰。但商业比例提了,利润够了。”韩江眯眼,“而且我埋了更深的饵——你以为我只要东城地块?”
心腹瞪大眼。
“国土局马上要调整领导班子,方志高到龄,空出个副局长位子。”韩江声音低下去,“吴良友要是‘推荐’我的人上去……以后项目,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心腹倒吸凉气:“这……能成吗?”
“所以得多喂饵。”韩江弹掉烟灰,“喂到他舍不得,喂到他不得不帮咱们办事。”
另一边,吴良友坐在车里,盯着锦盒里的画。
画是真迹,他看得出来,韩江这次下血本了。
手机震动,余文国发来长信息,汇报荒草坪项目进展,字里行间透着焦虑,尤其提到鼎盛公司“可能有不正当竞争行为”。
吴良友没回,把手机扔一边。
他想起下午冉德衡悄悄汇报:纪委有人私下问起荒草坪项目招标情况。
山雨欲来。
儿子肇事的事还没彻底摆平,聂茂华的案子悬在头顶,余文国这边可能爆雷,韩江又步步紧逼……
所有压力像无形的手,掐着他脖子。
他忽然想起那幅画:山水意境高远,画中孤舟老翁,独钓寒江。
真像自己啊——看似稳坐钓鱼台,实则脚下冰层嘎吱作响。
“回家。”他对司机说。
车窗外,城市灯火璀璨。吴良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饵很香,但有毒。吃还是不吃?
他没得选。他早已在毒饵堆里,吃了这么久,不差这一口。
只盼毒发的那天,来得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