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者”部落的营地,顷刻间从庄严的试炼场化作了本能肆虐的地狱。被“催化剂”诱发出狂暴的狼族战士们双眼赤红,獠牙毕露,疯狂地攻击着身边尚未失控或仍在挣扎的同伴。嚎叫、咆哮、撕咬声与痛苦的哀鸣交织在一起,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信任的纽带在原始的兽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苍爪站在混乱的中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蕴含着无尽悲怆与威严的咆哮!这声咆哮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力量,如同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部分陷入混乱边缘的狼族战士心头的狂躁之火,让他们出现了片刻的迟疑和挣扎。
“控制住他们!用束缚带!别下杀手!”苍爪的声音如同雷震,强行稳定着局面。尚未失控的战士们强忍着悲痛与愤怒,利用皮革绳索和集体的力量,试图制服发狂的同伴。
朱迪和尼克背靠背站在一起,瞬间形成了默契的防御圈。一只年轻的狂暴公狼低吼着朝朱迪扑来,利爪直取她的面门。朱迪没有硬抗,她利用娇小的体型敏捷地侧身闪过,同时伸出脚精准地绊在对方的前腿上。公狼失去平衡向前栽去,尼克看准时机,用手肘狠狠击打在对方的后颈,将其暂时击晕。
“月影!”朱迪在打斗间隙焦急地喊道,目光扫视着混乱的营地,“她往哪个方向跑了?”
苍爪一边用巨大的爪子按住一个发狂的部下,一边用低沉而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声音指向营地后方:“圣泉崖!她拿走了……部落的‘引路石’!”
引路石?那必然是找到“圣所”的关键!
“这里交给我们!”苍爪吼道,他的眼神复杂地扫过朱迪和尼克,那里面有审视,有尚未完全消退的怀疑,但更多的是应对当前危机的决断,“去追她!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几乎是一种无奈的托付,信任在背叛的废墟上艰难重建。
尼克和朱迪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脱离战圈,朝着苍爪所指的方向,如同两道利箭般射入营地后方的黑暗之中。
圣泉崖位于部落营地后方不远处,一道清澈的山泉从崖顶飞泻而下,在崖底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这里被视为部落的圣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一种奇异的宁静。然而此刻,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月影站在水潭边,手中紧握着一块微微发光、形状不规则的乳白色石头,正对着通讯器低声而急促地说着什么:“……是的,‘催化剂’已生效,样本数据正在采集……引路石到手,我马上前往汇合点……‘博士’答应我的,必须兑现!”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到追来的朱迪和尼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她将引路石塞进怀里,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月影!为什么?”朱迪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苍爪的女儿!是部落的骄傲!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族人,和‘熵’勾结?”
“背叛?”月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眼中燃烧着痛苦与偏执的火焰,“是部落先背叛了我们!固守着陈旧的传统,畏惧着外界的力量!我哥哥……他当年就是死于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因为所谓的‘传统’而延误治疗的伤口感染!”
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博士’给了我力量!给了我们部落进化的机会!他让我看到了真正的‘和谐’——一种强大的、不受脆弱情感和落后规则束缚的秩序!只要完成这次测试,他就能完善‘本能编码’,不仅能消除冲突,还能让我们狼族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这比那虚无缥缈的‘和谐之种’强大得多!”
尼克啐了一口,眼神冰冷:“所以你就用自己族人的痛苦和疯狂,来换取所谓的力量?你和你口中的‘博士’一样,都疯了!”
“你们懂什么!”月影尖叫着,猛地朝朱迪扑来,速度极快,爪风凌厉!“把你们的数据带回去,‘博士’的计划就能更完美!”
朱迪迎上前去,两人的身影在水潭边快速交错。月影的力量和速度远超朱迪,但朱迪更加灵活,且拥有丰富的格斗经验。然而,月影的攻击中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让朱迪一时间难以招架。
尼克正要上前帮忙,月影却突然虚晃一爪,从怀里掏出一个和之前一样的金属小罐,朝着朱迪和尼克的方向猛地掷出!
“小心!”尼克瞳孔一缩,猛地将朱迪扑倒在地!
罐子在空中爆开,弥漫开一片无色无味的气雾!
尽管他们反应迅速,但还是吸入了一丝那气雾。瞬间,一股燥热感从胸腔升起,眼前景物微微扭曲,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攻击欲如同野草般在心底滋生。这就是“催化剂”的力量,直接作用于精神,诱发本能的混乱!
月影趁着这个机会,转身就向崖壁一侧的小路逃去。
“不能……让她跑了!”朱迪强忍着内心的躁动,挣扎着爬起来。她知道,如果让月影带着引路石与“熵”汇合,不仅“圣所”危在旦夕,整个动物城的命运也将被拖入更深的黑暗。
尼克的情况更糟一些,狐狸的本能中对这种扰乱心智的东西似乎更为敏感,他扶着额头,呼吸粗重。
就在这时,朱迪想起了刚刚在试炼中感受到的“共鸣”。她闭上眼,努力回忆那种与自身本源力量和谐共处的感觉,尝试去平复内心被勾起的“兽”。她抓住尼克的手,将那份微弱的、清凉的宁静感传递过去。
尼克身体一震,眼中的赤红稍微消退了一些。“走……追!”他咬着牙说道。
两人强压下“催化剂”的影响,沿着月影逃跑的小路奋力追赶。小路崎岖陡峭,通向崖顶。当他们终于追上崖顶时,看到月影正站在悬崖边缘,一架无声的、涂着伪装色的垂直起降飞行器正缓缓降低高度,垂下了软梯。
月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疯狂,有一丝解脱,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她抓住了软梯。
“砰!”
一声狙击枪响划破夜空!
子弹并非射向朱迪或尼克,而是精准地击中了月影抓住软梯的那只爪子的上方!绳索断裂,月影惊呼一声,从数米高的软梯上坠落,重重地摔在崖顶的岩石上,怀里的引路石也滚落出来。
飞行器见状,毫不犹豫地迅速拉升,消失在浓厚的夜雾中,显然放弃了月影。
朱迪和尼克惊愕地回头,只见下方部落营地的混乱似乎已初步得到控制,而在营地边缘一块较高的岩石上,苍爪正缓缓放下他那柄古老的长矛投枪。他屹立在月光下,身影如同山岳,目光穿透黑暗,遥遥望着崖顶,望着他坠落背叛之路的女儿,和他刚刚托付了微弱信任的外来者。
月光凄冷,照在月影一动不动的身体和那颗滚落在地、微微发光的引路石上。背叛者被无情抛弃,而通往“圣所”的钥匙,近在咫尺,却浸染着鲜血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