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的崖壁像被天神挥起巨斧猛地劈开,斧刃划过的痕迹至今清晰可辨,将草海蜿蜒的水道生生劈成两半。
左侧崖壁上垂着的千年古藤,藤身粗壮如碗口,表皮布满深褐色的裂纹,像是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
藤叶层层叠叠,绿得发黑,其间藏着数不清的不知名鸟雀,羽色或青或赤,偶尔有几只被下方的动静惊扰。
扑棱棱展开翅膀飞起,翅膀带起的碎石“哗啦啦”掉进水里,惊得水底的银鱼群瞬间四散,那鳞片反射的银光在幽暗的水中乱窜,像有人随手撒了把碎银。
右侧的岩壁则光滑如镜,不知是被千万年的水流冲刷,还是被哪位高人刻意打磨,竟能将人影映得清晰无比。
苏锦晨下意识抬手拂过鬓角,发现那里沾着的芦花穗子在倒影里根根分明,连穗子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由得凑近了些,看见自己眼底因连日奔波泛起的红血丝,还有唇边尚未擦去的草叶碎屑。
玄鳞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水道里缓缓游动,每一片鳞甲都有手掌大小,泛着青黑色的光泽,边缘却带着淡淡的银边。
鳞甲擦过岩壁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有人用细砂纸在打磨一块上好的玉石,磨出的粉末混着水汽飘在半空。
他突然停住,巨大的尾鳍轻轻一摆,带起的水流将船头的令狐岚岚稳稳送向半空——
月白旗袍在空中骤然绽开,下摆的流苏随着动作飞扬,像朵在暗夜中突然绽放的昙花。
她手腕轻转,手中的莲丝帕瞬间化作无数银线,如灵蛇般窜出,精准地缠住了头顶悬着的一块巨石。
“有埋伏。”令狐岚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银线突然猛地收紧,巨石“轰隆”一声砸向水面,溅起的水花足有丈高。
水花落下时,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混在其中浮出水面,胸口都插着半截藤枝。
显然是藏在藤萝里准备偷袭的影卫。
她轻巧落地,足尖踩在玄鳞最坚硬的逆鳞上,指尖捻起一片沾血的藤叶。
叶片上的锯齿还挂着血丝:“这些人用了‘隐气散’,连玄鳞这比猎犬还灵的鼻子都差点没闻出来,看来是下了血本。”
夏紫嫣姐妹早已将莲丝织成的网铺开,网眼细密如筛,丝线泛着淡淡的绿光,那是注入了灵力的缘故。
这张网正好兜住从崖顶落下的毒箭,箭头淬着幽蓝的毒液,落在网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烧出一个个小洞,边缘还冒着黑烟。
但莲丝的灵力迅速流转,那些小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如初。
“是‘腐骨液’,”夏紫薇用银簪挑起一支毒箭,眉头蹙得像朵打了蔫的莲花,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
“慕容家为了对付我们这些水脉师,真是下了血本。
这毒液要用三种毒草熬七七四十九天,光主材‘断肠花’就得到断魂崖才能采到,那里的瘴气能把石头都蚀出洞来。”
苏锦晨正用青铜鼎的边缘削着竹片,准备加固被流箭射穿的船舷。
鼎身的水纹印记突然烫得吓人,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他猛地抬头,正好看见右侧岩壁的倒影里多出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藏青色道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手里握着柄拂尘。
尘尾雪白,正站在水道尽头的阴影里,像尊沉默了千年的石像,连衣摆都纹丝不动。
“慕容渊来了。”秀娘握紧手中的木杖,杖头的水纹突然亮起,在水面投下一圈金色的涟漪,涟漪扩散时带起细碎的光点。
“他身边的八个护法都带着‘锁灵铃’,那铃铛一响,我们的灵力就会暂时紊乱,你们千万要护住心脉,别被趁虚而入。”
她说话时喉结微动,显然是经历过类似的凶险,语气里带着后怕。
白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蓝布包,布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芦苇花,那是三姨的手艺。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灰色的艾草灰,还混着些晒干的水脉草碎末,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她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一小撮,指尖沾了灰也不在意:“三姨说这个能挡锁灵铃的音波,上次王大爷家的牛被铃音惊得乱撞,差点把棚子都掀了,撒了把这个就老实了,趴在地上跟认错似的。”
林老头往烟杆里塞了把艾草灰,吧嗒抽了两口,烟圈在半空凝成个小小的水纹,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这老东西,当年在长白山就用这招阴过我。”
他吐出的烟圈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火星,落在水面上“滋滋”熄灭。
“不过他那锁灵铃有个破绽,怕极阳之物,锦晨的青铜鼎正好能克,到时候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话间,水道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像寺庙里的晨钟暮鼓,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苏锦晨只觉得心口一闷,丹田的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运转得滞涩起来,像是在泥地里拔萝卜。
他赶紧握紧青铜鼎,掌心的纯阳之气顺着指尖注入,鼎身发出“嗡”的轻响,像一声春雷炸响在耳边,那股滞涩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灵力反而比之前更顺畅了些。
“果然有用。”苏锦晨低头看向鼎底的水纹印记,那里正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层金粉。
“这鼎好像能吸收铃音里的邪气。”他指尖摩挲着鼎身的纹路,能感觉到里面涌动的暖意。
“不是吸收,是转化。”玄鳞突然开口,巨大的头颅凑近船板,鳞甲上的水珠滴在苏锦晨手背上,凉丝丝的,激得他打了个激灵。
“青铜鼎的纯阳之气能把邪音转成灵气,你没发现刚才灵力运转得更顺畅了吗?就像把馊掉的饭变成了香喷喷的馒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水域生物特有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