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望着众人脸上未散的怅然,忽然掩唇轻笑,素白的旗袍裙摆被晚风拂起。
像朵盛开的白荷:“你们想不想去雷峰塔底,我修行的地方参观参观啊?”
她指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岸边的柳树突然垂下枝条,在地面上织出个青绿色的漩涡。
“塔底藏着我当年打坐的莲台,还有许仙送的那盏油灯,灯芯里还裹着他的一缕发丝呢。”
苏锦晨正摩挲着怀里的莲子,听见这话猛地抬头,青铜鼎在怀里轻轻震动,像在应和。
令狐岚岚已经蹦到白娘子身边,银镯在她胳膊上撞出清脆的响:“表姐你早说啊!我小时候就听太奶奶讲,你塔底的石壁上刻着七十二种织莲丝的法子,我正想偷师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用银线轻轻敲了敲苏锦晨的脑袋,“小郎君愣着干嘛?再不去莲台都要被青苔盖住了。”
白娘子却忽然话锋一转,眼尾的笑意像沾了露水的花瓣:“但是,参观完了,只有表妹令狐岚岚可以留下来陪我,毕竟我们都是蛇仙,有些体己话要讲。”
她目光落在苏锦晨身上,带着点戏谑,“小郎君,我表妹是你的老婆吗?那以后我得称呼你为妹夫了哈!”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湖面荡开,引得画舫上的琵琶都错了半个音,连岸边的萤火虫都飞得更欢了,绕着她的衣角打旋,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苏锦晨的脸“腾”地红透了,像被夕阳煮过的晚霞。
手里的青铜鼎差点没拿稳:“没,没,夏紫嫣,夏紫薇双胞胎姐妹还没答应呢!”
他急得舌头都打了结,眼睛胡乱瞟着,正好撞见夏家姐妹促狭的目光,更是手足无措,“我,我们就是……就是一起打怪的同伴。”
“喔呵,现在怎么还归罪我们俩姐妹头上了?”夏紫薇突然呵呵一笑,莲丝在指尖绕出个调皮的结。
“你们不是在三百年前就认识了吗?令狐岚岚为了报恩,还有上次她为了幻化成人,借你千年难遇的纯阳之气,你不是吻过她了吗?”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苏锦晨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这样吧!晚上就让岚姐姐陪伴白姐姐,我们几人再去逛逛杭州城,感受一下杭州城的繁华。
大餐一顿,我听说‘知味观’的叫花鸡能香到十里外,再找酒店住下,明天我们再去苏州转转,去看看着名的寒山寺,请大法师帮我们仨看看姻缘,什么时候结婚合适……”
“死丫头净胡说!”令狐岚岚伸手去挠夏紫薇的痒,银镯在月光下划出道银光。
“谁三百年前认识他了?那是太奶奶辈的恩怨!还有上次……上次那是情急之下的法术所需,跟亲吻两码事!”
嘴上虽硬,耳根却悄悄爬上了红晕,像抹了层胭脂。
林老头蹲在旁边磕着烟杆,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年轻人的事,越描越黑,依我看,不如就按紫薇说的办,我老人家也想尝尝那叫花鸡。
当年听书先生说,那鸡是用荷叶包着泥烤的,掰开的时候油能流三尺长。”
他往雷峰塔的方向努了努嘴,“再说塔底阴气重,你们小年轻去看看热闹就行,我跟秀娘正好借着这段时间去买两斤龙井,听说明前茶泡出来的水,能映出人影呢。”
秀娘也笑着点头,手轻轻拍了拍苏锦晨的胳膊。
带着点长辈的慈爱:“去吧,婉儿不在,咱们也该松快松快,记得给我带块定胜糕回来,当年我爹说,这糕子吃了能逢凶化吉。”
她望着白娘子织出的绿旋涡,眼底闪过丝好奇,“塔底真的有莲台?我听师父说,千年莲台的花瓣能治百病呢。”
白娘子指尖在漩涡上一点,青绿色的光突然变得柔和。
像铺了层苔藓的台阶:“自然是真的,那莲台是我用三百年灵力养的,花瓣上的露水能安神,你们进去的时候多接些,给婉儿留着,说不定能让她的灵体凝得更实些。”
她侧身让开步子,银簪在发髻上转了转,“走吧,从这儿下去能直通塔底,比走楼梯快十倍,还能避开游客——总不能让凡人看见咱们这群‘异类’扎堆儿。”
令狐岚岚第一个跳进漩涡,银线在她身后织出道光帘:“小郎君要是不敢来,就留在岸边喂蚊子吧!”
声音从绿光里传出来,带着点得意的回音。
苏锦晨哪肯示弱,梗着脖子跟了上去,脚刚踏进旋涡,就觉得一股清凉的灵力裹住了全身,像浸在月光里,耳边能听见莲花开合的轻响。
夏家姐妹手拉手跳进来,莲丝在绿光里飘得像水草,林老头和秀娘紧随其后。
玄鳞缩成小蛇模样,缠在苏锦晨的手腕上,尾巴尖还在好奇地扫着漩涡壁上的青苔。
绿光里突然亮起串串夜明珠,像挂在天上的星星,照亮了脚下的石阶,石阶上刻着缠枝莲纹,每个花瓣里都嵌着细小的水晶,踩上去“咯吱”作响,像在踩碎冰。
“这是我当年被压在塔下时,用指甲刻的。”
白娘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她的身影在绿光里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每天刻一片花瓣,刻满三千六百片时,塔就倒了。”
她指着石壁上的一幅浮雕,上面是个穿青衫的书生,正给白蛇撑着油纸伞。
“这是许仙,画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眼睛不够温柔,改了十七遍才满意。”
令狐岚岚凑近浮雕,银线轻轻拂过书生的衣角:“表姐你这手艺,比苏州的绣娘还厉害,下次有空教教我,我给我的莲丝帕也绣上这个。”
她突然惊呼一声,指着浮雕旁的一小片水渍,“这是眼泪吗?都渗进石头里了。”
白娘子的目光柔和下来,像落了层月光:“是雷雨天的露水,那时候总盼着下雨,他会来塔下送伞,其实我知道,和尚不让他来,他就躲在树后看一眼就走,衣角总被雨水打湿。”
她转身往深处走,裙摆扫过石阶上的水晶,发出清脆的响,“前面就是莲台了,你们看那盏灯,三百年没灭过。”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绿光尽头有朵巨大的玉莲,花瓣层层叠叠,泛着莹润的光,花心摆着盏青铜油灯,灯芯跳动着幽蓝的火苗,照得周围的石壁都泛着蓝光。
灯旁放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是半块发霉的桂花糕,上面还压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模糊,只能看出“等我”两个字。
“这糕子是他送的最后一样东西。”白娘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在花瓣上一碰,立刻凝出颗露珠。
“那天他被法海扣在金山寺,托小和尚送来的,说等他回来,就带新鲜的来。”
她将露珠递给苏锦晨,“给婉儿的,这是用思念养的露水,比普通的灵力纯三倍。”
苏锦晨小心地用瓷瓶装好露水,突然觉得这塔底的每块石头都藏着故事,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像谁在悄悄哼着古老的调子。
玄鳞突然从他手腕上滑下来,变成小龙模样,用鼻子嗅了嗅油灯:“这里有龙气,很淡,像被什么东西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