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垂挂的藤蔓被粗暴地掀开，带着晨露的叶片簌簌坠落。
四五名警察鱼贯而入，锃亮的皮鞋踏在潮湿的石地上。
发出的脆响，惊得栖息在洞壁缝隙里的蝙蝠扑棱棱飞起，在穹顶划出凌乱的黑影。
为首的方脸警官身形魁梧，藏青色警服的领口敞开两颗纽扣，露出被汗水浸透的白衬衫。
他浓眉下一双鹰目锐利如刀，扫视间仿佛能穿透人心，腰间配枪的皮套边缘被磨得发亮，针脚处泛着经年累月的包浆——
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痕迹。
他右手按在枪柄上，指节处几道陈年疤痕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像是在诉说着某次惊险的抓捕。
苏锦晨？方脸警官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朽木，粗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目光在洞内逡巡一圈，掠过蜷缩在草堆上的病弱少女，掠过面色沉静的夏紫嫣。
最后如钉子般钉在苏锦晨身上，有人告你非法拘禁上官家小姐上官婉儿，还有诱拐夏紫嫣女士。
苏锦晨的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他自小紧张时就改不掉的小动作。
他下意识往夏紫嫣身前挪了半步，像是要将她护在身后。
脸上却挤出招牌式的嬉皮笑脸：这位警官，您怕不是认错人了吧？您看我表妹白芷正生病呢，我们这是带她来山里找些草药...
放屁！方脸警官突然暴喝，声浪震得洞顶簌簌落灰，细小的石砾掉进众人衣领。
他猛地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狠狠甩在地上，照片边角卷起，却清晰可见上官婉儿穿着月白旗袍站在上官府门前，领口微敞。
胸口曲线惊心动魄，这丫头化成灰我都认得！上官老爷子悬赏十万大洋找闺女，全城的警察都出动了，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演技？
紫薇突然从苏锦晨身后探出头，发髻上别着的银蝴蝶簪子随着动作轻颤，翅尖的小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歪着脑袋，语气天真烂漫：警官叔叔，您说的上官婉儿是谁呀？这是我妹妹白芷，打小就有心脏病，经不起折腾的...
说话间，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却在众人视线盲区里，用涂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掐了把白芷的腰眼。
白芷吃痛轻呼，随即立刻会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呼吸急促得像是风中残烛，姐...我难受...
夏紫嫣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指尖在她后颈某处轻轻一按——这是前几日苏锦晨教她的应急穴位按压法。
白芷顿时咳得更加厉害，眼角都溢出了泪花，纤细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方脸警官的眉头皱成了字，握枪的手略微松了松。
他身后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警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头儿，这姑娘看着确实病得不轻，脸色白得像纸...
闭嘴！方脸警官厉声呵斥，却忍不住多看了白芷两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装病我见多了！上官家的小姐胸口有颗朱砂痣，就在...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白芷领口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令狐岚岚突然从阴影处飘出来，黑纱裙摆无风自动，拂过地面时带起细小的尘埃。
她那双金色竖瞳在昏暗的洞内熠熠生辉，像是两盏小灯笼，声音却甜得发腻：这位官爷。
她指尖轻轻搭上方脸警官的手腕，后者像被烫到般猛地一颤。
方脸警官像被毒蛇咬到般缩回手，脸色骤变：你...
我表哥是神医嘛~令狐岚岚笑吟吟地转了个圈，裙摆扫过年轻警察的裤腿，惹得对方耳根瞬间红透。
要不让他给您把把脉？看您这脸色，怕是身子骨不大爽快呢，诊金好商量~
苏锦晨趁机上前，袖中滑出三根银针在指间翻飞，银光闪烁间带着几分莫测：警官最近是不是常觉得口干舌燥？夜里总渴醒？而且后腰还隐隐作痛？
他故意压低声音，用气声道，特别是...房事方面，是不是力不从心？
胡说什么！方脸警官耳根地红了，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手下意识地摸向后腰，这个细微动作没逃过苏锦晨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年轻警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强憋着不敢笑出声。
最胖的那个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同伴，挤眉弄眼的样子让气氛愈发古怪。
洞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诡异地缓和下来。
头儿，最胖的那个警察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不先带回去？局长还在局里等着回话呢...
方脸警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掏出手铐一声锁住苏锦晨手腕。
金属铐链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映出苏锦晨腕上淡淡的血管痕迹。少耍花样！都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令狐岚岚金色竖瞳骤然收缩，指尖泛起不易察觉的蓝光，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苏锦晨微不可察地冲她摇摇头，转头对方脸警官咧嘴一笑：配合调查是公民义务嘛，不过...
他晃了晃手铐，铁链发出哗啦声响，我这一身医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万一路上哪位警官突发急病...
少咒人！方脸警官嘴上强硬，眉头却皱得更紧，显然是犹豫了。
他瞥了眼还在咳嗽的白芷，终于烦躁地摆摆手：病号不用铐了！都给我老实点，别耍花招！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艰难。晨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脚下的石子路湿滑难行。
白芷虚弱地靠在夏紫嫣肩上，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喘气，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紫薇在一旁搀扶，时不时用眼神剜那些警察，活像只护崽的母狼，惹得年轻警察们浑身不自在。
有个甚至偷偷帮忙拨开挡路的树枝，被同伴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令狐岚岚飘在最前面，黑纱裙摆沾满晨露，湿漉漉地贴在脚踝。
她突然弯腰采了朵紫色野花别在鬓边，转身冲方脸警官嫣然一笑：官爷，这花配我吗？
方脸警官喉结滚动了下，硬邦邦道：走你的路！耳根却悄悄红了。
苏锦晨凑到夏紫嫣身边，手铐哗啦作响：别怕，老林头在警局有关系，不会有事的...
谁怕了？夏紫嫣瞪他一眼，眼角却微微发红，我是气你...气你...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令狐岚岚，后者正对着年轻警察们抛媚眼，逗得他们面红耳赤。
吃醋了？苏锦晨突然压低声音，热气喷在她耳畔，带着几分戏谑，我跟她真没什么，昨晚那是...
闭嘴！夏紫嫣耳根通红，扶着白芷快步走开。
她没看见苏锦晨脸上得逞的坏笑，也没注意到令狐岚岚暗中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警局是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砖石。
门口挂着块掉漆的牌匾，警察局三个字勉强能辨认。
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烟味混着汗臭，还有淡淡的霉味，几个衣衫褴褛的犯人蹲在墙角，手铐磨得腕子通红，神情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