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谢无虞穿着一身宽松的真丝睡袍,手里把玩着一只医用镊子,眼神凉飕飕地盯着跪坐在地毯上的厉渊。
厉渊刚去浴室放热水,他换了条黑色的作训裤,赤着上身。
谢无虞的视线只死死盯着他右小臂。
那里有几道抓痕,皮肉翻卷,那是刚才谢影濒死挣扎时留下的“纪念品”。
“手伸过来。”
厉渊听话地把手臂架在床沿上,姿态乖顺得像只等待剪指甲的大金毛。
谢无虞没用镊子,直接捏起一团吸饱了酒精的棉球,没有任何缓冲,狠狠按在那几道抓痕上。
“为什么让他碰你?”谢无虞手下用力,棉球在伤口上甚至擦出了“滋滋”的白沫。
像是在擦洗什么沾染了病毒的污垢,“那种脏东西留下的痕迹,你打算留着过年?”
厉渊垂着头,看着谢无虞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喉结上下滚了滚。
疼是真疼,但心里爽也是真爽。
阿虞在生气。
不是因为局势失控,也不是因为流落荒岛,纯粹是因为他被别的“脏东西”碰了。
这种带着洁癖的占有欲,比任何情话都让他上头。
“没想让他碰。”厉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当时只想掐死他,没注意。”
“没注意?”谢无虞冷笑一声,把那团染血的脏棉球扔进垃圾桶,又换了一团新的。
“秦骁刚才说什么来着?说你图我年轻,图我这张脸?”
厉渊猛地抬头,那双平日里凶戾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写满了慌乱。
“没有!我不图那个!阿虞,您别听那狗杂种放屁,他就是想离间——”
“闭嘴。”谢无虞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却轻了一些。
“我让你说话了吗?”
厉渊瞬间噤声,只是那双眼睛还死死黏在谢无虞脸上,急得脑门上都渗出了一层汗。
他嘴笨,那是天生的,哪怕后来学了怎么管理帮派,怎么看账本,但在谢无虞面前,他永远是当年那个只会用牙齿咬人的野狗。
他是真的怕。
怕谢无虞信了秦骁的鬼话,觉得他厉渊是个只看皮囊的肤浅货色。
“我就是……图你。”厉渊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大实话。
“你变成什么样都行。哪怕你老了,走不动了,牙都掉光了,只要是你身上的肉,我都……我都觉得香。”
“……”
谢无虞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什么惊悚片式的表白?
他把手里沾血的镊子往托盘里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又涌上来了。
不是针对厉渊,而是针对这种还要被人“质疑动机”的破烂关系。
秦骁那个蠢货虽然恶心,但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因为没有那张纸,似乎谁都能跳出来,拿着个高仿货在他面前恶心人,好像只要是个像他的,就能把厉渊这条狗牵走似的。
凭什么?
他养大的狗,还要经过别人的“忠诚度测试”?
谢无虞站起身。
他光脚踩在地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身伤疤的男人。
“厉渊。”
谢无虞突然弯腰,一把揪住厉渊半干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呼吸交缠,近到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我之前说不想结婚,是因为我觉得婚姻是个麻烦的牢笼,里面装满了算计和虚伪。”
谢无虞的拇指摩挲着厉渊粗糙的脸颊,语气轻慢,“但今天看到那个冒牌货,我突然改主意了。”
厉渊不敢眨眼,呼吸都停滞了。
“我谢无虞的东西,哪怕是一条狗,一把刀,也得盖上我的私章。”谢无虞眯起眼,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光芒。
“省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拿着个假货来碰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他松开手,指尖顺势向下滑,点了点厉渊心脏的位置。
“回去之后…算了,回去再说…”谢无虞嘴角带着一丝愉悦,忽略了厉渊亮晶晶的眼神从期待又变成失落。
他长舒一口气,走进了浴室,水刚放好,他踩着防滑垫跨进浴缸。
热水漫过脚踝、膝盖,最后温柔地没过锁骨,那种像是要把骨头缝都泡软的舒适感,让他差点哼出声。
哗啦一声水响。
谢无虞懒洋洋地靠在浴缸边缘,眼皮还没抬,就听见熟悉的膝盖磕在大理石地砖上的闷响。
厉渊顺势跪在那儿。
这人还是改不了这身臭毛病。
他手里托着纯棉毛巾,旁边整整齐齐摆着精油和发膜,脑袋低垂,视线死死盯着浴缸边的纹路,一副等着伺候主子更衣沐浴的奴才样。
如果是以前,谢无虞大概会觉得这是规矩,是调教成果。
但现在,看着那个宽阔的脊背缩成一团,卑微地弯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刺眼。
谢无虞抬脚,湿漉漉的脚掌没什么力度地踩在厉渊肩膀上。
“起来。”
谢无虞脚趾微微蜷缩,在那块坚硬的三角肌上碾了碾。
“你是想把膝盖跪废了,下半辈子让我推着轮椅带你出门遛弯?”
厉渊浑身一僵,像个指令接收错误的机器人。
他顺着肩膀上的力道站起来,手脚却不知道往哪放。
站着,视角变高了,视线不得不落在赤裸泡在水里的谢无虞身上。
这种俯视让他本能地恐慌,喉结剧烈滚动,眼神慌乱地往天花板上飘。
“杵着干什么?当门神?”谢无虞没给他在那儿做心理建设的时间,下巴朝浴缸对面那个宽敞的空位扬了扬,“进来。”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玩味的挑衅,“看了那个冒牌货,你有心理阴影了?觉得跟我坦诚相见有压力?”
激将法,老套,但对厉渊百发百中。
厉渊那双乱飘的眼睛瞬间聚焦,眼底闪过一丝被质疑的恼怒。
他二话没说,三下五除二扯掉刚换上的作训裤,动作急得差点把扣子崩飞。
随着一具精悍且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跨入水中,浴缸里的水位猛地上涨,温热的水流瞬间溢出边缘,哗啦啦流了一地。
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
厉渊尽量缩着长腿,不去碰谢无虞,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浴球,下意识就要往谢无虞背上凑:“阿虞,我帮你……”
“我说,这次换我怎么样?”
谢无虞截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反抗。
他拿过那个起泡网,挤了一泵沐浴露,在掌心揉搓出绵密的泡沫,然后反手按在了厉渊胸口。
指尖隔着泡沫打圈,滑过那些狰狞的疤痕。
厉渊的呼吸瞬间重了,他浑身肌肉紧绷,那是在极力忍耐某种快要冲破牢笼的冲动。
“厉渊,记住了。”谢无虞没停手,泡沫顺着胸肌的纹理往下滑,滑过腹肌,最后停在人鱼线的边缘。
“在外面你是龙门掌权人,在帮里你是我的刀。但在这儿,在床上和浴室里……”
他抬起眼,湿漉漉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没有什么少主和保镖。只有我的男人。”
“轰”的一声。
厉渊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他猛地反手扣住谢无虞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却没有弄疼他分毫。
下一秒,水花四溅,天旋地转。
谢无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捞了过去,后背贴上了温热坚硬的胸膛。
厉渊埋首在他颈窝,像只终于被允许进屋的大狗,近乎贪婪地嗅着那股雪松味。
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原始的、滚烫的占有欲。
“这可是阿虞说的。”
厉渊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
他扳过谢无虞的脸,低头狠狠吻了下去,舌尖顶开齿关,扫荡着每一寸呼吸。
直到两人都快缺氧,厉渊才稍稍松开一丝缝隙,额头死死抵着谢无虞的额头,那双总是阴郁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
“不许反悔。”他喘着粗气,笨拙又执拗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烫嘴的字眼,那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把这个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称呼喊出了口——
“……老婆。”
谢无虞愣了一下,随即在水雾里无声地弯起了唇角。
这只看门狗,终于学会怎么当人了。
浴室里的水声闹腾了很久才停歇,等谢无虞被抱着塞进柔软的被窝时,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窗外的天色呈现出一种即将破晓的青灰色。
波塞冬号的引擎声变得低沉而平缓,船身的晃动也微不可察。
谢无虞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厉渊温热的手掌熟练地搭在他腰上,把人往怀里扣了扣。